第30章 幼年往事（十七）
冰水喷洒而下，将胡一淋了个激灵，人也猛然清醒了过来。
入目，是刺眼的白昼灯。
他吐出了含在嘴里的冰水，想用手抹把脸，却发现自己被捆在了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地方。
胡一挣了挣，没挣脱开。
嘴上是抹布。
只见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代码，以及手术器具，还有，冰冷的手术台。
胡一有些没来由的害怕，手术刀太远，并不能拿过来，他的手被捆在手术台上，活动的范围有限。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进了胡一的耳朵，他的手心全是汗水，紧张地看着走进手术室的门，不停挣动捆在手上的皮带，门被拉开了，来人一身白大褂，颇为悠闲的走过来，在胡一刚将布给吐出去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捂住了胡一的嘴巴。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实验品说话，请你谅解一下。”
胡一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但他好像很自在般，往胡一的胳膊上注射了东西。
似是看出了胡一的害怕，他还格外贴心的解释到：“不要担心，一点点麻醉而已。”
胡一这时候竟然鬼使神差的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转身拿过手术工具，整个房间安静的吓人，只能听见手术器具碰撞的清脆响声，白昼灯太过于刺眼，导致胡一的眼角有些发红，轻微闭了闭眼睛，酸涩的眼睛里泪花在盘旋。
胡一挣扎不能，他像个被迫露出柔软肚皮的动物，一不小心，肚皮就会被砍上一刀。
“哭什么呢。”那人道，后来又说，“等会再哭吧。”
胡一吸了吸鼻子，闭上了眼，还真就把眼泪给憋回去了。
麻药的作用越来越明显，胡一眼睁睁看着，那人拿着手术刀，切开了他的皮肤，挖出了他的肾脏，鲜血将他的手套染成红色，那人看胡一还睁着眼，不禁对他一笑，笑容冷的让人直打寒颤。
胡一既绝望又无可奈何，他就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连自己的生命都掌握不了，哪怕连想死都不能，干涩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困难异常，眼泪无意识的一滴一滴掉了下来，落在手术台上，胡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疼痛，哪怕他打了麻药，哪怕他感知不到身体的一切，他的身体如此疼痛，要是现在可以死亡，他会毫不犹豫。
胡一快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脸色的表情似悲似泣，一时竟让人分不大清了，随后而来的，就是怒火极致般想要杀了眼前人的心思，凭什么他就要受制于人，做实验的牺牲品，身体上的侮辱让他恨不得将那人愣生生剁碎，丢掉臭水沟边喂鱼。他用舌轻点嘴唇，在那人看过来之时，用唇语说出来一句：如果我没死，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人明显看懂了胡一的语言，轻蔑一笑，顿时觉得有趣，普通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肠子被挖出来应该早就吓得够呛了，这人却满脸恨意，明明眼泪还在往下掉，却依然硬生生的与他叫板，真不知道死到临头这四个字怎么写？这样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他还真就喜欢这种什么都不服气的人。
那人仿佛动了自己最后一点点怜悯心，在胡一晕倒前，那人盖住了他的脸，注射了试剂。
他好像能感觉到针管注射进他的血管，最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
“小少爷，该吃饭了。”
佣人开了两道房锁门，将饭放在了桌子上，把昨天基本上没碰过的饭，重新收走。
纪柏舟却是看都没看一眼，他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和房檐。他的神情憔悴，形如枯槁，因为好几天没吃东西的缘故，浑身提不起来劲，只能如同死物一样，静静坐在靠着落地窗的窗台上。
佣人走进看了看纪柏舟，确定人还活着，就走出去重新带上了门，随着咔嚓上锁的声音，纪柏舟从袖子里拿出一部手机，他第一次偷东西，紧张的口舌发干，手上闷的都是汗，雾气形成了指印，纪柏舟匆忙用袖子擦去，拿起手机拨下了那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提示的音乐不停，纪柏舟心情也越来越急切，怎么不接呢……
接啊
接啊
怎么不接呢
纪柏舟固执的一遍一遍打过去，每次自动挂断后又重播过去。
最后，接起来的人，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纪柏舟的手已经僵硬到发麻。
他问：“电话的主人呢？”
对面的男人，声音悲痛哽咽，但依然用坚毅的语气回复：“编号1148，已经死亡，编号1148的名字为胡一，你是他的朋友么，我作为他的长官，没保护好他，是我的责任，对不起。”
已经死亡四个字，如同惊雷直接打在了纪柏舟的身上，他的脑袋如同炸开一般，四经百骸都发出亢长的悲鸣，手无意识的抖了一下，骨子里的麻劲也密密麻麻传过来，纪柏舟像消化不了这个消息般，狠劲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好像这样清醒的疼痛能让他更细致的思考。
编号，胡一，死亡是什么意思？……
嗓子一甜，竟直接咳出一口鲜血，他疯狂咳嗽起来，血从手心处漏了出来，手臂也被咬破，血液沿着手臂滴在地上，嗓子像个破烂的拉风箱，让他甚至觉得自己连说一句话都难，于是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冷静，才能让自己说出完整的几个字。
电话对面的人静静等待着他的回音。
纪柏舟问：“在哪…死的？”
二队长告诉他：“在z市百货大厦下面的一个停车场里。”
电话传来挂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