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叶筠从未觉得人生有如此失意过, 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擦肩而过，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却无计可施。
周晖看他握着酒杯失神, 忙上前斟酒：“世子莫伤怀，您大喜之日将近，咱们好好喝一杯。”
诏书下来, 大婚的吉日也同时定下，来年三月初十, 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 一应预备齐全正合适。
叶筠盯着街市阑珊的灯火, 而后一言不发的喝完, 视线落在人群里穿行而过的身影, 眸光微微一凛。
周晖看他皱起眉看着窗外, 也跟着凑过去：“世子怎么了？”
这时辰街市上还算热闹，过往的行人或并肩低语，或行色匆匆, 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步履从容, 在夜色中也尤为突出。
周晖‘咦’了一声：“那不是衡郡王吗？”
叶筠冷冷看着下方路过的少年，并不接话。
“要不请王爷也来喝一杯？”周晖还没来得及提议，叶筠已经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 分明与梁惊淮不熟的模样。
周晖心头正疑惑, 底下缓步前行的人仿佛意有所感, 脚下一顿，仰头看过来。
煌煌灯火映在眼底, 隽秀的面庞也渡上一层璀璨的光。
他朝楼上的人轻轻颔首，唇边浮现一点笑意，而后拢着身上月白的氅衣, 施施然离去。
周晖有些失望，还以为能请衡郡王上来坐坐，看来是没机会了。
夜幕纷纷扬扬飘起了雪，梁惊淮带着一身霜寒回了府，怀中油纸包裹的栗粉糕尚有余温。
匆匆换了衣裳便要准备去隔壁，乘风见自家主子又要爬墙，忍不住问：“您大晚上顶着风雪去买糕点，就是为了送三姑娘送去？”
梁惊淮停下脚步，挑了挑眉：“那不然？给你吃？”
“属下无福消受。”乘风自认没有资格拥有儿女私情，对于主子近来的行径也很疑惑：“您满心里为着三姑娘，可是喜欢她？”
梁惊淮笑起来：“你才知道？”
轻车熟路的翻过墙，看到灯火通明的院子，索性大摇大摆的走上台阶。窗纸落下纤细的影子，姑娘手里捏着一本书，正来回踱着步。
梁惊淮过去，抬手敲了敲窗棂，似是把里头的人吓了一跳，很快有人影靠过来，伸手推开了窗。
秦晚晚并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对他时不时翻墙的行径很是鄙夷：“小郡王，你半夜敲窗，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没关系，我负责就是了。”他恬不知羞，在她发火之际把藏在怀里的点心隔着窗递过去：“给你买的。”
桂花糖香甜的气息毫无保留的钻进鼻子里，秦晚晚顿了顿，伸手接过去。
“你买的？”
他点头，眉眼俱是笑容：“刚从顺芳斋买回来的，还是温热的，你快吃！”
“谢谢。”秦晚晚没骨气的因为一包栗粉糕妥协了，大抵是看到他发间尚未化去的雪花，和唇边柔软的笑意，一时于心不忍：“进来坐吧。”
粗使丫头和婆子夜里不进她的院子，贴身伺候秦晚晚的只有青阙和白兰两人，她们对小郡王深夜造访已经见怪不怪了，十分默契的送上茶水，便退到门外去了。
秦晚晚晚膳才用过不久，栗粉糕只吃了一块，看梁惊淮托着下巴目光灼灼望着自己，顿时觉得难以下咽。
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油纸包里捻起一块送到他面前：“你尝尝？”
梁惊淮看她一眼，也没伸手接，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一本正经评价：“清甜细腻，桂香浓郁。顺芳斋的点心果然不错！”
秦晚晚却匆匆收回手，拿帕子擦了擦指尖，面颊有些发烫。
方才梁惊淮凑过来，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也不知是栗粉糕，还是他唇上的温度，在指尖蔓延开来，莫名让人心尖颤栗。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小时候跟梁惊淮相互喂食的时候多着，甚至更亲密的动作也有，却不像此刻令人局促不安。
秦晚晚默默吐出一口白气，没叫他看出异常来。
“栗粉糕我也尝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我才坐下你就赶我走？”梁惊淮不满的嘀咕着，他尚有许多话要与她说，坐在凳子上就不肯挪动。
秦晚晚赶不走他，只能作罢，只是趁着净手的时机平静了一下心情，再回首心中便已经毫无波澜。
“有什么话你就说，这么晚了，万一叫人看见，对你对我都不好。”
梁惊淮在她面前向来不在意面子，只说起从顺芳斋回来遇见了叶筠的事。
“我瞧见他了，郁郁不得志，似乎对世子妃不是你，很是介怀。”
说起叶筠，秦晚晚嘴角下沉，一点不想过问他此刻的表现。
秦敦楚王私下给她和叶筠定亲，说是两家有了婚约，可也不过是口头上说好的，到底做不得数。
如今皇上下旨赐婚，布告天下，除非楚王不惜冒着与皇帝作对的风险反对这门亲事，那叶筠娶庄如眉已是定局。
秦晚晚想起庄如眉甘心为妾也要嫁给叶筠，如今能光明正大嫁作正妻，不知算不算心想事成，得偿所愿，想必是无比高兴的吧。
至于叶筠落寞，大约是觉得本该在掌握之中的事忽然变化，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他那般深爱着表妹，何故又装出一副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模样。
除了让她觉得虚伪，品咂不出任何感动。
“世子妃就要进门了，他该高兴才是。”
梁惊淮从她眼中看不出一点对叶筠的留恋，仅剩一点担忧也彻底消散了，十分好心情的说道：“说到这个，我想起今儿是初一了。”
秦晚晚不明所以：“嗯？然后呢？”
少年坐在他对面，微微弯腰，一双凤眸盛着漫天星辰：“你的生辰快到了呀！我在想送你什么东西好。”
她腊月十五的生辰，的确是快到了。
往年生辰都是那么过的，秦晚晚并不抱有太大的兴致，过一次生辰，不过就是长了一岁，除了阅历越来越丰富，惆怅的烦心事越来越多，并没有值得欢喜的地方。
所以他不理解梁惊淮为何每个节气上，都要格外隆重的庆祝。
像去年端午，她因生了一场病不能去江上看龙舟，梁惊淮特意从宫里出来，带着一只三尺余长的木雕的龙舟，栩栩如生，精致极了。
他说是木匠做的，她也深信不疑，直到后来，她才知那是他学了整整半年，废寝忘食得来的结果。
后来的中秋、除夕，乃至生辰，都能收到他派人送来的东西，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但每一件都能勾起她为数不多的兴趣来。
叶筠笑话梁惊淮出手小气，对那些东西不屑一顾，失手摔坏那只龙舟时，秦晚晚突然心疼了一下。
然而叶筠并不在意，鞋子踏过七零八落的碎片扬长而去。
望着满地狼藉，秦晚晚忽然觉得很难过，不受控制的流下了眼泪。
叶筠不知道，他不在意的东西，往往是她藏在心里的唯一一点安慰。
她能想起梁惊淮夜夜挑灯，拿着刻刀雕龙舟的场景，矜贵高傲的小郡王，从来不会卑躬屈膝做这样的事，但是却因为她一次次的破例。
秦晚晚心口沉闷，目光看向角落案桌上那只龙舟，它现在还完好的放在那里，梁惊淮的心意也不曾因为叶筠那一脚支离破碎。
她收回视线，语气平缓：“你别送我什么，瞎折腾。”
“给你的东西，怎么会是瞎折腾。”梁惊淮起身，好整以暇看着她：“腊月是你生辰，正月里是我生辰，我刚好也有东西向你讨要。”
秦晚晚不解：“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跟长襄没了关系，明年就嫁给我吗。”他微微躬身，与坐在桌前的秦晚晚四目相对，眼眸里生出缱绻的温柔：“所以，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秦晚晚呼吸微窒：“我……”
话没说完，青阙这时来敲了敲门，面有急色：“姑娘，老爷来了！”
秦晚晚面色一变，突然乱了阵脚，一把拉过梁惊淮：“快，躲起来。”
梁惊淮被她拉扯，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他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倒也不必，我跟你爹说……”
随即被她推搡着往圆桌下塞：“委屈你藏一藏，记得别出声！”
梁惊淮年纪不大，身量却已经很高了，这么被塞进桌下，只能委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晚晚……”他尝试反抗，却被她按住脑袋一压，随即桌布遮了下来，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梁惊淮郁闷的叹了口气，好歹把他藏在床榻上，也不至于这么难过，搞得他真像做贼似的。
秦敦今日心情显然不佳，耷拉着眉眼：“你没睡正好，跟你说说话。”
秦晚晚起身，把秦敦引往一旁的圈椅落座，不动声色挡住了身后的圆桌：“您说。”
秦敦抚着膝头，幽声开口：“今儿皇上给世子赐婚的消息，你都知道了吧？”
秦晚晚猜秦敦的来意必然是和叶筠有关，也不觉得意外：“听说了，恭喜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一点。
关于更新，我一般是在24点前，目前基本能保持日更，但由于太忙，只能做到日更三千。平时工作少能摸鱼的时候，可能会多写一点，不然就只能维持这个频率了，等不及的小伙伴可以先养肥，过段时间再看，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