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缘
子昭一个人在驿馆的大堂徘徊了很久，好几次他都想直接上去找重华问清楚，但他同时又有些害怕，他担心这件事真的跟鄢炽宫有关。晚娘和张重明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没有揭开，如果师尊真的和这些事情有关系，那他们现在的追查又算什么呢？
还没等他考虑清楚，重华就从楼上下来了，神色很是紧张:“鄢炽宫有事，师尊正在闭关，我得先回去处理一下，阿娈已经休息了，你等她明日休息好就和她一起回来。”不容子昭多问，重华便化身飞走了。
重华的真身是一只金乌，在他飞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耀目的金色光斑，若不是真的事出紧急，恐怕他是绝对不会在人族聚集地贸然现原身的。
……
翌日清晨，檀凌和子昭早早便收拾好行李准备各奔东西，可左等右等都不见魏娈的身影，子昭上楼去敲门也没人应，于是他不顾店小二的阻拦踹门而入。
魏娈在床上躺得安详，子昭一见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便要骂，可走近一看，他怔住了。魏娈虽然表情平静，但双颊通红，额头上还有涔涔汗珠。双手手掌处“卍”字符咒忽闪忽闪得冒着亮光。
子昭又喊了几句，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他心说不好，伸手去摸了摸魏娈的额头，皮肤滚烫得完全超出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温度，内息断断续续极不稳定。
“这是怎么了？”檀凌也走了进来。
子昭紧缩眉头看着魏娈手心的符咒说:“我猜，和这东西有关……”说罢他将一缕真气注入到魏娈体内，想借此唤醒魏娈，但真气入体后仿佛被吞噬了一般，一下便没了踪迹。
心有不甘子昭又连输了好几次真气，却都如石沉大海。几番过后，檀凌上前拦住了子昭，他认为，魏娈手上的符咒应该是用来一个吸收灵力的东西，魏娈之所以昏迷，就是因为体内的灵力都被符咒吸走了。当前的解决办法不是一味得给魏娈补充真气，而是得想办法截住符咒吸灵的通路，让它不再消耗魏娈。
檀凌从胸口拿出一条手指粗细的银色丝带，将其一分为二，分别绑在了魏娈左右手手腕上，又取了两方白帕子，用自己的血在上头画了一道符，再用帕子仔细包裹住了魏娈掌心的“卍”字纹。
“你再给她注点儿真气试试。”因为神妖两族真气相冲，檀凌便让子昭上来施法。
果然，这次的真气入体后就只被吸收了很少一部分。魏娈在一刻钟后缓缓苏醒了过来，神志清楚，烧也退了大半，只是浑身没什么力气，抬手拿个茶杯，手都是颤抖的。
她抿了口茶若有所思的说:“我刚刚做了个特别真实的梦，梦见一个女孩子，提着盏灯笼，她一直在叫我，叫我跟她走，灯笼太亮，我看不清她的脸，只感觉我的身体一直被什么东西拽着，怎么都醒不过来……”
檀凌皱起了眉头，他拿手指点了点魏娈的眉心然后叹了口气道:“你现在是个普通人了。”
他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个符咒吸走了你的精元，你本就是半妖，现在精元没有了，身体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平日里那些孤魂野鬼惧怕你的妖灵不敢靠近你，但现在你是凡躯，身体又这么差，自然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要来找你。”
“我带你回宫！师尊一定有办法让你恢复！”子昭抱起魏娈就要往外走。
檀凌在门口截住了他，没好气的说:“你怕不是傻吧！她现在这样子能被你带到天上飞来飞去吗？以她现在这情况，恐怕凉风一吹就得废，我劝你还是用人族的方法送她回去吧！”
到底是檀凌的脑子转得快些，他先安顿好魏娈，嘱咐她卧床休息不要乱走，又吩咐店小二按时送热水饭食上楼，自己则叫上子昭一起去外头采买路上要用的车马棉被。魏娈看着两人下楼的身影不由得笑了:他们二人如果不是神妖有别，估计能成为非常要好的兄弟吧。
……
临近过节，市集上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檀凌拿了件红缎面貂绒皮子比给子昭看:“这个怎么样？”
子昭看着一脸认真挑皮子的檀凌坏笑:“你怎么这么殷勤～怎么？看上我家妹子了？”
“怎么可能！”檀凌表情狰了起来:“我怎么会喜欢那个小妖女！”说着，他脑子里浮现出昨夜温泉里香艳的场面，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虽然平日里斗嘴打闹，但子昭到底是护短的，见檀凌这般嫌弃自家人，他难免有些不悦:“我妹子怎么不好了？虽然脑子是笨了些，但你见过比她还好看的嘛？论长相，四界之内！我家阿娈就没输过！”
“那她也太奔放了吧……”檀凌也是一脸无辜。
“嚯！原来你也喜欢那种清新柔弱的女仙啊～假正经！”子昭撇嘴道。
檀凌并不否认，他确实是觉得魏娈非常美，只不过，相对起这么多年来的成长经历，魏娈简直就像是荆棘里长出的离经叛道的玫瑰，虽然美艳，但不可触碰，相比之下，柔美的栀子茉莉更能让他感到舒服和安心。
两人最终订下了那块红缎面的皮子，付钱的时候子昭给了一颗东海鮫珠，檀凌有些心疼的唏嘘了半天，他摸着自己腰间的夜明珠，不由想起来之前他和子昭在一起修炼的日子。
那是大概十年前，子昭随大师兄在南冥游历，适逢商山古神大开道场。古神开明，广收弟子，不论人妖鬼神，只要有心都可以去听学，子昭和檀凌都慕名而来。那时候檀凌还是神族旁支的小头领，极不受重视，供奉也少的可怜。而子昭作为鄢炽宫的代表，身份尊贵不说，出手也相当阔绰，鄢炽宫是出了名的富庶，所以子昭平日也是挥金如土。有一次，他随手就以高价，拍下了檀凌省吃俭用攒了很久准备要拍的法器，檀凌不服，二人就结下了梁子，见面就打，不过这一来二去，也打出了交情。
二人经常就古神所提的问题各抒己见，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们都理念相孛，但却也彼此欣赏。聊得高兴，子昭还将珍爱的夜明珠送给了檀凌。
古神的法会在一年后因为天界的干预而被迫终止，为此，神族和妖族还起了不小的冲突，闹得很不愉快，子昭和檀凌各事其主，不得不短兵相接不欢而散。
在那之后，檀凌得到了泰安殿大神官的赏识，一连晋封数级，神力也大有长进。他曾想去找子昭切磋，却听说子昭自从回到鄢炽宫，就害了一场大病，灵力修为都不能再突破进益，为此檀凌惋惜了很久，也没敢再去找他。
这次的重逢实属偶然，但当他看到子昭的时候心里着实是开心了好一阵子，特别是看到他还像以前一样手贱嘴刁没有正形，心里放心了很多——子昭还是曾经那个天真少年。
“抓住他！！”
一声粗犷的吼声打破了檀凌的回忆，人群中，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得拨开人群向他这边跑过来。后面追着的是个屠户打扮的大汉，他三两步就追上年轻人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叫你偷东西，妈的，痨病鬼！打死你老子都嫌晦气！”男子在地上蜷缩着，大汉用力踢了好一会儿方才解气，走之前还愤愤得朝年轻人啐了一口。
大汉走后，围观的人群都开始对地上的年轻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喔呦～这是小段相公啊，怎么这个样子了呀？”
“还不是摆弄那破瓶子闹的，疯疯癫癫的，娘都不要了！”
“上次他还跟人说他梦见仙女了呢，仙女要邀他上天庭！”
年轻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理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子，拿沾满油渍的袖子小心翼翼得擦拭着。檀凌看着他手里的瓶子，突然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他转头看向子昭，显然子昭也觉出了端倪。
“晚娘！”二人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