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周泽
时间回到谢兆司带柔桑和姜梨离开京都的第二天夜里,周泽满身是血的出现在镇北王府别院的后门,李琮宇立马叫来一直跟随自己的军医为他治疗。
“山越,是何人所为?”他很惊讶居然有人敢对朝廷重臣下手。
周泽面色凝重地说:“是周穆。”
他的额头布满细汗,洒在伤口的药粉刺激着全身的神经,青筋凸起,全身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想做什么?”李琮宇诧异周穆为什么要突然对周泽下杀手,不说他是他的继子,就以周泽御史中丞的身份,他也不可能这么直接地对他动手。
周泽摇头看着自己左腿上狰狞的伤口,脚趾已经没有知觉,大概是废了。
“二十五年前,我的父亲因一篇文章在赏菊宴上大放异彩,不仅得到了先帝和外祖父的赏识,还因其风流酝藉在当时被称为‘清瑶才子’。那时的他是何其荣光,是南齐第一个未经科举就被录入为翰林院士的寒门子弟,被那时的文人墨客推崇、敬仰……”
“可就在他与周穆结交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他天真的把这个人当成自己的结义兄弟、同道中人,却不成想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他!利用他的关系与人脉打通自己入仕的通道,利用他获得外祖父的赏识,利用他参加各种文人聚会打响自己的名声……然后在他再无用处之时杀了他,替代他!”
周泽越说越愤恨,紧紧抓住座椅的把手,牙关紧咬裂出血来。
“……我那爱慕虚荣的母亲,在父亲去世的第二年就毫不犹豫地改嫁了仇人,她甚至一点也不想去搞清楚父亲为何会惨死,心里只有权力与荣华富贵。”
“可是殿下,我不能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么多年里,我所求之事就是让他也尝尝被人夺走最重要的东西是何滋味,我要然后他血债血偿!”
这是这么多年里他隐藏在心中的仇恨,他与周逸不同,他必须要复仇,即使用他自己的命去换也可以。
“殿下,山越此生只为做这一件事,愿殿下相助!”周泽欲向李琮宇下跪乞求,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久前他才知道从小跟随自己的泊叔竟一直是周穆的人,而唯一能和自己同谋的周逸因为一个女人甘愿对他俯首听命。
李琮宇不愿被他跪拜,立即扶起他,表情严肃地说:“此人表面忠心正直,实际阴邪狡诈。从他当上丞相之始虽南齐国力民生确有提高,但他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集权,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现在他携新帝作傀儡,将我南齐视作他周家的天下,任意使之用之。我岂能如他所愿?山越你放心,即便你不说,我也会把这匹豺狼尽快斩杀!”
得到李琮宇的回应,周逸舒心,连夜与他一起制定计划,要趁周穆完全把持朝政大权之前,找到他的命脉一击毙之。
可人算不如天算,在他们还费尽心思去探查周穆的近况时,得到了一个噩耗——柔桑在周穆的手上。
至此李琮宇的愤怒达到了临界点,他几乎丧失了理智,提着剑要去找周穆算账,被坐在轮椅上的周泽拦住。
他说:“周穆手上有三十万的兵力,又深得圣心。殿下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冒然去找他反而会落下下风!”
李琮宇明白他的意思,可让他眼睁睁看着柔桑落入敌人手中生死难料是万万不能的!
“一命换一命也不是不可!他居然敢动柔桑,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他的双眼因发怒而布满血丝,面容可怖完全不像那个面如冠玉、雄姿英发的五殿下,而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愚昧之人。
周泽尽力制止他,现在只有两个办法。柔桑是周穆威胁他们的筹码,李琮宇要么是救出柔桑,要么就是舍弃她,返回北境养精蓄锐。
他知道李琮宇肯定不会选择第二种方法,而目前只有李琮宇能与周穆形成抗衡之势,所以他一定要护他周全。
“殿下,想办法给周逸带消息,约他城西竹林相见,这件事要让他来帮忙!”因为周逸半路反水,所以周泽起先是不愿找他的,但如今情况不太乐观,只有这个方法能有机会成功。
李琮宇派人暗地里偷偷给周逸传了消息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但没得到她的回应。
第二日,周泽乘着轮椅在约定的地方等他。过了约定的时间已过,周泽猜测他可能不会来赴约,正准备返回时,看见周逸站在远远的地方面向自己。
“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啊……”周泽自言自语地说。
周逸的样子看起来很犹豫,他在远处站了很久才慢慢走向周泽。
“他看破了我们的计划。”他说。
“你要怎么做?”周泽问道。
“把圣旨给我,我放你走。”周逸的模样有些奇怪。
察觉到他的异样,周泽说:“给你圣旨,你得答应救柔桑。”
“不可能,圣旨只能放你走。”他不松口,轻微摇头似乎在示意什么。
周泽明白了什么,苦笑道:“圣旨不会让他放我走的,我知道……珩之,他是用姜梨在威胁你吗?”
见周逸蹙眉不语,周泽遂继续道:“周逸你觉得值吗,做了这么多又在现在放弃?”
“给我圣旨。”他催促着。
冷哼一声,周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和他谈判,说出一句“周逸,不要让我失望”后,从轮椅的下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扔给他。
周逸刚一接到,一群黑衣蒙面人从四面跃出围住周泽。
周穆从不远处的竹林里走了出来。
他从周逸的手拿过圣旨,打开简单看了一眼就命人把它烧毁了。
“宴温动手吧。”他的目光泠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经常笑意盈盈的脸。
周逸不动,双手握拳努力隐忍着。
“你莫不是分不清谁更重要了吧?是他还是你夫人?好好掂量一下吧。”他背过身去等待周逸抉择。
看着别人艰难选择,痛苦不已的时候,就是他最满足的时刻。这就是权力给他带来的快乐,是他所追求真理。
他命人递给周逸一把刀,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看着。
周逸感觉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他觉得自己身上爬满了恶心恐怖的恶灵,它们在他耳边嘶喊、嘲笑,它们扯动他的手,逼他刺向周泽。
寒刀刺入腹部。
周泽口吐鲜血,他一只手紧紧握住刀刃,一只手攀上周逸的手臂,扯住他的衣袖说了一句话。
周穆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立即下令让人补了一刀。
利刃飞过周泽的喉咙,从中穿过,鲜艳滚烫的血犹如绽开的花朵,铺满周逸的全身……
“他说了什么?”周穆走过去询问。
片刻,周逸才回答道:“他说我是杂种,是养不熟的狗。”
周穆哼了一声,瞟了一眼瘫坐在轮椅上的尸体说:“那就不能这么放过他了……去吧,挖出他的内脏拿去喂狗。”
……
春日多雨,姜梨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思考周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自己出去。
她坐在铜镜前梳着头发,矛盾不已。若是没有什么任务,她真的愿意和周逸呆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简单的生活。
忽然听见门外有声响,她猜测是周逸过来了,起身准备去接他。
开门一看果真是他,可是……为什么他浑身湿透,还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见他身形不稳,姜梨担心的去扶,结果发现一手的血。
“你受伤了?”她慌张地去查看。
周逸不语,一下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抱她着。
他在发抖。
“周逸,你怎么了?”姜梨不安地问,被他锁在怀里不能动弹。
“阿梨……帮我……帮帮……我……”他话语模糊,胡乱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