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容颜已逝
我一惊,抓住她的领子问,
“你说什么?”
“他的腿废了!”
心忽然冰凉,我不能接受“肉球”将永远站不起来的命运,只能狠狠抓着潘豫泓的领子不放,却又不知道要威胁她些什么。
可能我失魂落魄的表情让潘豫泓心里舒坦了些,她说,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爹爹的医术比我好上很多,若是他愿意为你弟弟医治,或许还有站起来的可能。”
潘立恒。
我转头瞧颜如玉,颜如玉沉吟了良久,转头问,
“彩云,你能请来你爹爹吗?”
潘豫泓说,
“让她给你跪下磕几个头,什么时候磕得让我满意了,我就去请爹爹。”
真不愧是潘立恒的女儿,连这喜欢让人磕头的毛病都这么相似,我站着不动,颜如玉也不说话,就这样相对沉默了很久,他才说,
“算了吧,豫泓。”
潘豫泓转头看他佯装生气地道,
“你原来说过,什么都由着我的。”
我觉得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幸好颜如玉还有点良心,他说,
“豫泓,你跟着我来。”
我看着他俩走远的背影,忽然想起来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目送他俩离开,这一次,潘豫泓身量颇高,这样远远看去,倒也算般配。
不同于上一次的是,这次再也不会有谁出来拦住我说哪里不能去了。
这寒笙殿如今人迹罕至,我到处游荡,最后不知道游荡到了哪里,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偷听的,因为听到有人在才想起来问一下路,结果,就看到了相对而立的颜如玉和潘豫泓。
颜如玉一袭白衣,站在桃花满枝头的桃树下,他目光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潘豫泓则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她说,
“我还是没能做出来不怕水的染料,颜哥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能让她看到,明明是因为她你才白了头发的。”
我不明白潘豫泓的话,遂将目光转向了颜如玉,眼角不自觉得瞄到了他的头发上,颜如玉的样子有些狼狈他似乎想躲开我的目光,我见他躲闪心下疑惑顿生,指着潘豫泓问他,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颜如玉急切的说,
“你别信她。”
他的话还未落下,我已经从一边的水缸里舀了水迅速浇了他一头,然后眼见着他的青丝一缕缕褪成白色,那些污浊的黑色落在他的衣服上,渲染成一幅雨墨画。
“叶佳宁!”
潘豫泓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被颜如玉拦住。
我不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如玉不说话,我转头一指潘豫泓,吼道,
“你说!”
潘豫泓忽然冷笑,
“你真以为,当初那个在深山老林里将你救出狼口的是右使吗?你真以为,那个用自己的身体做解药药引的是右使吗?还是你真的以为,那个似梦非梦的一度春风的对象是右使?”
我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将目光转到颜如玉身上,只见他紧紧闭着双眼,任头发上的水一点点流到衣服上,任衣服上的水渗到里面。而耳朵里还充斥着潘豫泓的声音,她略带着哭腔说,
“你没有见过颜哥哥满头白发的样子吧,你也没有见过他苍老的模样,满脸的皱纹和沧桑的声音,他怕你因此嫌弃了他,不敢见你,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他说你喜欢的,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颜如玉,而不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他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容貌去见你,而你,却是怎么对待他的!”
我从没有想过故事是这样子的,当日我只当那是春梦一场,却没有料到那夺魄毒那么厉害,让颜如玉也沾染上了,后来邪医说若要救我的性命,便只能欢好,颜如玉用他半世的内力,将毒引到自己身上,再通出体外,于是没有百年的内力来支撑他的长生不老,他很快便老去了。
颜如玉说,
“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救你性命,当初听你在梦里说你喜欢我,我很欢喜,心想着,只要以后我娶了你好好待你,你也许不会因为我那日的冒犯而生气。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而你还那么年轻。”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如何配得上你。”
“所以你就不见我,任凭我被千人骂万人唾弃?所以你就不见我,任凭我弟弟在汪修然手里受尽折磨?”
我再一次舀了一瓢水泼向颜如玉,一瓢又一瓢,直到潘豫泓尖叫着让我住手,我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完全湿透。
颜如玉狼狈的样子印在我眼里,我心底却一抽一抽的疼,即便是潘豫泓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颜如玉根本就不知道我去提亲的事情,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他当时内力耗尽,即便是心里想救“肉球”,只怕也是无可奈何。
我瞅着颜如玉,用最淡漠的口吻说,
“我不用你可怜我,你也不用委屈自己照顾我一辈子的,不过是鱼水之欢罢了,那日不是你,也定是别人,你若是定要负起责任,那便和你的救命之恩功过相抵了吧,这样我们便谁也不欠谁的,你说,可好?”
颜如玉忽然捂住嘴咳了起来,几丝血丝从他的指缝中露出,我不愿再看下去,于是转身离开。
“宁儿。”
乍一听这声音,我如坠冰窖,其实知道潘豫泓所说非假,如今真真正正地听到这老态龙钟的声音,那种伤心和震撼是无法比拟的。
原来颜如玉,他真的老了。
“宁儿,当我真的决定要照顾你一生的时候,我没有觉得委屈,我,我很欢喜。”
我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那么,只要你能让‘肉球’站起来,我便和你在一起。”
事情发生了之后,便再难以挽回,即便是知道这些都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可事到如今,听到这些事情之后,我心里只是松了口气,原来他对我,并非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