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紫金鞍作水里月
斥候的话音如平地惊雷乍响, 滚滚朝逐鹿台传去。
一时间,满廷哗然。逐鹿台正中的张逸飞只觉耳边嗡嗡轰鸣,瞳孔骤缩,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手中托着的黄金盘一下子摔在地上。
“父亲……他, 他……”
雪白的狐皮滑落在地, 当即沾了三四处肮脏的尘灰。
张逸飞看都不看一眼,甚至顾不得君前仪礼, 失态地猛然回身, 死死盯着那斥候手中的火漆急件,双目如要喷出火来。
那人戴垂角幞头, 着赭色半臂,抱肚横勒墨帛,一双乌云靴上沾满泥尘, 正是京兆府巡检使,范安及。
范安及滚鞍下马,在文武朝臣与一众世家子弟的注目中步履匆匆拾阶而上,一旁的御前近侍赶忙从他手中接过火漆函,双手进呈御前。
“请官家过目。”
台上众人纷纷交头接耳,须臾前欣赏艳羡的目光, 竟陡然间变作一双双窥探的鬼眼, 蛇鼠一样盯着火漆函, 碎语片刻,又冷森森地盯向张逸飞。
张逸飞只觉如芒在背, 他盯着那方沾满尘淖、象征无上荣光的雪狐狸皮,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神睿皇帝长眉紧锁,不咸不淡地将密函翻过一页, 那唰啦一响直如刀锋擦过脊梁,张逸飞听得心头一跳,猛地跪仆在地,将额头重重磕在逐鹿台汉白玉方砖上:
“官家!家父素来清正廉洁,从不结党营私,待政务更是克己为公,鞠躬尽瘁!他的为人,满朝文武皆有目共睹,还望您明察!”
话音方落,逐鹿台群臣瞬间鸦雀无声。
太阳热辣辣地高悬头顶,偌大的龙泉围场,没有一丝凉风。张逸飞额角沁出大颗大颗的汗水,他敛息凝神,只等天子发话。
“——今科榜眼张秉谦何在。”
张秉谦猝然被官家点名,愣了一愣,赶忙躬身出列:“微臣在。”
沐苍霖心头一跳,忍不住担忧地望了友人一眼。
神睿皇帝眉目冷沉,神容不辨喜怒。张秉谦这样清癯消瘦的文弱书生,顶着官家威严冷厉的目光,脊背挺直如松柏,竟是殊无惧色。
“翰林院编修张秉谦,暂禁
足府中,由京兆府巡检司羁押看守,听候发落——摆驾,回宫。”
昔日门庭若市的礼部尚书府前如今门可罗雀,唯有几名身着乌衣的京兆府巡捕匆匆来去。
“听说了么?张尚书身为殿试主考官,竟徇私舞弊,如今东窗事发,畏罪自尽了!”
“徇私舞弊?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他收受了什么贿赂,又包庇了什么人?究竟是谁告发他的?”
几名好事者在登云街巷尾窃窃私语,连带巷中一位拉胡琴的老丐都琴弓一顿,侧耳倾听。
那领话头的也只是探听了个囫囵,一问三不知。他嘿然一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张府门前的黑衣官差,神秘兮兮道:
“据说是点了一位无才无德、下九流的寒门戏子,做了今科榜眼呢。”
尚书府长松院内,张崇的尸身已被收殓入棺。
张逸飞的金鞍宝马如今还停在长松院外,院中画栋雕梁却已挂满雪色的灵幡。
清风拂来,满园白幡雪絮似的飞舞,衬着堂前零落十丈的血色花朵,无端显出一种悲戚而稠艳的哀凉。
天色渐渐转阴,苍黑的雨云遮蔽旭日,乌沉沉地压抑。魏殳立于长松院檐下,正厅的几名大理寺官员将堂内物证一一收捡入匣。
一墙之隔的登云街,飘来咿咿呀呀的胡琴声。
张逸飞一身银红纱圆领箭袖披做雪白的麻孝,他面无表情地跪于院中,只是呆呆地望着父亲漆黑的灵柩。
昨夜还与他言笑晏晏的慈父一夕之间竟成了冰冷的尸体,这样的现实,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恪儿和阿鹤在这起案子可以共事了!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bushi)
有亿点短小,我错惹,我反思qwq
顶锅盖逃跑(:
感谢各位投喂的大佬,和留评的小可爱!谢谢大家,鞠躬!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只阿山山 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