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正义光阴
悠悠众口惑人心,谎言纷飞绝不禁,名曰正义光阴客,实属村口长舌精。巧言令色鲜以仁,栽赃陷害第一浑,寻章摘句不知意,贻笑大方竟不知。
闲来无事,陶寄奴就没有如往常一般早早起身挑水,此刻也用不着,经过昨晚河水一夜的流淌已然换了一拨水,小河也变得干干净净。此刻陶寄奴虽然没有起身,不过他依然盘膝而坐,调息运行荡气回肠十八楼,现在这套运气之法就是他的心病,不知道何时才有所进展,等待现然不是他所为,尽快突破才是紧要事情。
一刻钟之后,陶寄奴运气调息结束,荡气回肠十八楼依然丝毫没有进展,他不无失落,哀叹一声,起身准备生火将昨晚剩下的鱼汤热一热就当作早饭。就在鱼汤滚开香气飘逸之时,龙王闻着味又从栖身洞府里钻了出来,远远地盯着冒着热气的铜锅,喉头滚动,吞咽不止。
“前辈,今天不能给你了,就一点点,我自己吃还不够。”陶寄奴用汤勺搅着鱼汤,同时撒下一些野菜。
“嘿嘿,小兄弟,不要那么吝啬嘛。”为了有吃的,龙王竟然露出一副贱兮兮的模样,快步走了过来。陶寄奴看着锅里的鱼汤,斟酌一番,还是打算不去理会龙王,如若搭理了龙王,必定会被缠住,到时候给还是不给就有点难说了,何况昨晚龙王还想着谋害自己,如若自己太过热络岂不是显得自己很下贱,但是也不能就让龙王这么看着,看着也是容易让人心软的。于是,陶寄奴没话找话,问道:“前辈,你大号为何?”
“本王”龙王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闭嘴,又想到想要吃东西闭口不言也是不好,便立刻改口反问道,“小兄弟,你的大号为何啊?”
“若缺,陶若缺。”陶寄奴笑道。
龙王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昨晚才被骗了,还要用这个假名来打发了事。
“小兄弟这般做法可不算江湖中人。”龙王讥讽道,“江湖中人光明磊落,可不兴隐姓埋名这等见不得人的行径。”
“那前辈你呢?”陶寄奴舀了一碗鱼汤,开始一边喝汤一边嗦鱼汤里的野菜。
龙王一时无言。
“前辈,你得给我想个办法,你这个孩子我该怎么带走才不会摔坏。”陶寄奴一边嚼着野菜,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没有背篓行囊吗?”龙王看了看陶寄奴,又看了看四周挂得满满的衣物,“你这些破烂衣服怎么带到这里来的?”
“这个”陶寄奴刚想说自己有方寸物,又想到师父在出谷前的警告,于是赶紧改口道,“捡来的。”
龙王斜眼看着陶寄奴,满脸的不相信。
“背篓是何样式?”陶寄奴在寻幽谷里没见过背篓,即使出谷打酒也没见过,于是只得询问龙王。
“给碗鱼汤喝喝?”龙王贱兮兮地看着陶寄奴。
陶寄奴笑笑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嚼着野菜。
过了良久,龙王见陶寄奴还是不搭理他,思忖片刻,不管怎样都是自己获益,于是寻着记忆将背篓的样式说了说。陶寄奴听完闭眼冥思,脑海中大概出现背篓的样式,然后便快速吃完碗里的野菜,一口气喝完碗里的鱼汤,放下碗起身便离开,龙王不知陶寄奴意欲何为,于是赶紧喊住他,可陶寄奴并没有理会他,几个弹跳便到了下游一片垂柳下,抬头望了望,露出欣喜的笑容,提步使出大残影丛攀上柳树,快速折断柳枝,不一会儿就折了两大把,陶寄奴估算了一下需要的数量,觉得应该够数了,于是转身下树,回到困龙之地外。
“这是作何?”龙王见状大为不解。
陶寄奴还是不理他,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露出一丝微笑,接着便低头捋掉柳叶,开始编制自己构思的背篓,说也奇怪不曾编制过背篓的他,只见陶寄奴横编竖插,三两下便编制出了一个精巧的柳筐。在一旁的龙王看得目瞪口呆,不曾想就凭自己三言两语陶寄奴便编制出了一个背篓,真是不可思议。
“如何,还差什么?”陶寄奴问龙王。
“给碗鱼汤喝喝。”龙王看了看背篓,眼神来回于背篓口与背篓底。陶寄奴见他如此,心里便明白了,背篓背篓,当然是需要背带的,陶寄奴便瞥了一眼龙王,不再看向他,四处打量了一下,最终眼光落在昨天洗涤的师父旧衣服上,其中一件儒衫已经烂成条了,还好昨天没有扔掉,于是陶寄奴将其从树枝上取下,撕成布条,学着阴老六编织绳索的样子将布条缠绕在一起制成绳索两条。
龙王见此,扶额叹息。
又失算了!
陶寄奴将背篓装上背带,便开始收拾衣物和铜锅。陶寄奴将铜锅陶碗洗净放在背篓底部,然后放上一些相较破烂的衣物,接着将龙蛋用衣物包起来放进铜锅里,晃了晃,稳稳当当,摔碎的可能性不大,最后将剩下的衣物放在最上层,背上背篓,转身朝龙王拱了拱手,道:“前辈放心,晚辈一定送到南海。”
陶寄奴说完就走,不等龙王答话。
龙王本想着叫住陶寄奴,终究是不能,只得看着陶寄奴慢慢离去。
寻幽谷里,米亚子看了一天一夜镜花水月,已然学会了人族走路,没有了螃蟹的走路方式,不过梳洗打扮还是不会,对着一面镜子看来看去,揪着头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常虹仙师从虚空中踏步而出,看到米亚子的样子哈哈大笑,走过去右手一抬变出一把牛角梳子开始教米亚子梳头,待将米亚子头发梳理干净,常虹仙师又小孩子似的将其抓乱,气得米亚子哇哇大叫。如此再三,每次米亚子打算梳头时总会四下观望,小鼻子使劲耸动闻嗅,看有没有常虹仙师身影以及他的气息,即使后来米亚子自个儿闯江湖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微风拂面,杨柳依依,太阳却依然炽热,陶寄奴本想着使出大残影丛快速前进,然而每当想要抬步,脑海里就会出现一个声音,说你背后还有一个蛋,摔不碎,也有可能摇散了蛋黄,陶寄奴虽然不知道龙蛋是不是跟鸡蛋鸟蛋一样,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答应人家安全送到南海,可不能半路给人家搞死了。不过,即使不能使用大残影丛,以陶寄奴的脚力半天时间也走出了一百余里路,这一百余里路上陶寄奴甚是无聊,没有遇到一个人不说,就连鸟雀鼠兔都很少见到,这也让陶寄奴很奇怪,既然没人那就应该有无数的鸟兽,然而这一段路却是人少鸟兽也少。
翻过一座山丘,一条丈许宽的小河截断去路,河上的石桥塌了一半,没人修理,陶寄奴见此才知道为何一路不曾遇到一人。陶寄奴站在断掉的石桥边上,探头打量对岸,有几只兔子在岸边张望,似乎是要过河又过不去,陶寄奴见状只是小事一桩,于是紧紧了背篓背带,右脚脚尖轻轻一点,借力轻飘飘地飘向河对岸,小兔子见他过河也不惊慌,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陶寄奴冲他们咧嘴笑笑,欲伸手抱起扔过河去,却被小兔子误会,纷纷逃跑。
过得河来,陶寄奴有三个选择,一个是沿着原处路径直走下去,另外两个是沿着河边东西分走,陶寄奴并没有做多考虑,迈步按着原处路径走了下去,走出不过两里地,只见一座高大奇怪的石头牌坊立于路上,顶上是一把剪刀,画笔,中间一卷画卷,应该就是镜花水月,而牌坊的下方则是一些蒙面动作猥琐的小人,这些人的手脚纠缠在一起,最终汇聚成石柱将牌坊立起来,大匾额上书正义光阴,左书盗天下镜花水月牟利,右书谤四海清明之士为乐。陶寄奴看着这不伦不类的对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是什么玩意儿,公然盗窃诽谤还成了炫耀的事情?陶寄奴虽然不喜,但也引起了他的兴趣,想知道是何人如此厚颜无耻。于是,陶寄奴大步向前,心里倒有些急切。
过了牌坊走出三十里地,便见到一座小镇,人来人往,还挺热闹。镇外两棵杏仁桉树立于大路两边,小镇以此为小镇大门,两树之间由木桥连接,然而木桥并没有伤及杏仁桉树,依然长势惊人,木桥中间大书——贼窝连个字。
最阴损的树配上贼窝两个字,不知道这会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石仓城虽然不再有山上宗门前来滋事,但石仓城同时也被其他城池孤立起来,当然不是俗世城池主管自愿孤立石仓城,而是迫于山上宗门的威逼利诱,甚至是恐怖高压。原本就甚是偏远贫瘠的石仓城这一孤立更是困难,粮米虽然能够自给,油盐则很困难,一时间石仓城里也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如此得罪山上仙家有何用,老百姓不仅没有过好反而更加难过,这陶家城主是要毁了石仓城啊!
陶家城主这是沽名钓誉,根本就不在乎老百姓的死活!
种种言语传至陶继刚耳里让他甚是难过,本心是想将老百姓从山上宗门的压迫下拯救出来,自己做了,可是山上宗门势力太过强大,实在有心无力,但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于是,陶继刚将春雀散出去,希望联络到志同道合的城池。
贼窝镇人来人往,同时也有不少山中鸟雀走兽在大门后的茶摊外挤在一堆,叽叽喳喳说着什么,陶寄奴听不清楚。陶寄奴很好奇,这些鸟雀走兽一看就是山林飞禽走兽,为何在这人世集镇聚集,更让陶寄奴好奇的是,在这人世集镇的人也不追逐捕杀这些飞禽走兽,于是,陶寄奴快步走向那群飞禽走兽,想听听它们在说什么。
“过来了,过来了!”一只灰色兔子有些惊惧地叫嚷着。
“不怕,不怕,大家都在呢。”一只彩雉低声说道。
“谁呢?!谁呢?!”一头豪猪摇晃着身子从飞禽走兽中走出来,每过一处,飞禽走兽无不快速避开它后背的针刺,豪猪一边喊着一边伸出短小的前肢拔了一根快掉的针刺拿在手里。
“那里,那里,背柳条筐那个。”小兔子跳到豪猪身边,想靠近一点又怕被豪猪的针刺扎。
豪猪闻言,抬头看向陶寄奴,小眼睛转个不停,脸上满是不忿,刚要迈步朝陶寄奴走来,只见一个精壮汉子拨开飞禽走兽站出来拱手道:“客人,赶集还是采买镜花水月啊?”
陶寄奴看向这个精壮汉子,只见这人看似有着人族面貌,然而鼻头却是黑黑的扁扁的,好似看家土狗,而且在他说话时,不时会将舌头探出嘴外,哈着气,不过很快就会收回去,装作不曾发生过一样,不过每当一说话舌头又探了出来,哈着气。汉子上身毛绒短打,下身一条麻布裤子,神采奕奕,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金刚威猛。
这是一条狗精?!
陶寄奴有些不确定,毕竟有的人因为疾病也会这样。
“客人,本人贼窝镇镇长王正义,客人第一次来本镇,本镇长给客人领路可好?”王正义再次拱手道,脸上堆满了得意之色。
“甚好甚好,有劳镇长了。”陶寄奴拱手回礼道,“王镇长,为何镇名如此奇异?”
“哈哈哈——”王正义朗声大笑,并不回答,只是这笑声不似笑而似汪汪叫,“这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名字好坏与否并无差别,不过”
王正义突然停下言语,抬眼看向陶寄奴,眼神中满是高深莫测。陶寄奴随即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很是配合地做出一种求知若渴的样子,虚心询问道:“王镇长,这不过是何?”
“不过嘛,世间有恶名贱名好养活的说法,客人看看此间,用贼窝两字不过求生而已。”王正义伸手比划,以示陶寄奴放眼看一看小镇居民,脸上并露出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而眼神中却有一丝狡黠。
陶寄奴随着王正义比划的手势看向四方,以他的眼力,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惊,眼神所过之处化形或化形不全的妖族甚多,人族很少且皆有凶相,更多的是山林飞禽走兽,难怪一路过来不曾见到任何飞禽走兽。妖族非同类聚集可是不被天道正经许可的,这贼窝镇意欲何为呢?
“王镇长这是在行善事啊。”陶寄奴假意附和。
王正义闻言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将陶寄奴迎进之前他所在的茶铺。一进门便大喊道:“王二狗上茶!”
这王二狗就是一条狗,脑袋都还不曾化作人形,白毛炸飞,应该是贵郡下司犬。
茶铺很是简单,柜台既是灶台,六把水壶突突冒着白烟,空余的柜台放满了杯盘茶盏,井然有序,干干净净。六张八仙桌同样放得整整齐齐,彼此之间的距离似乎用尺量过,几乎等同,桌凳锃亮如新,几个茶客一边饮茶一边看着正堂上的画卷,画卷里一对仙家女子正在舞剑比对,不过动作轻柔毫无力量可言,你来我往不过花架子而已,不过二女身形婀娜,样貌清雅,轻纱薄纱,若隐若现,即使陶寄奴这么一个孩子看了心里也升起异样的感觉。
此中变化王正义闻在鼻息中,看在眼睛里,笑呵呵地将陶寄奴引到最适合观看画卷的八仙桌前,拿过王二狗手中茶盘,放于桌上,给陶寄奴斟茶道:“客人,这镜花水月可好?”
“甚好,甚好。”陶寄奴不再去看画卷,转头看向王正义。
“客人,画卷中两位仙子乃是山东鲁郡泰山姑子。”王正义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淫邪,“明面上是道家弟子,实则”王正义脸上的邪笑快要托不住就要掉在桌上。
陶寄奴虽然不知道他的意思为何,却对这画卷很是好奇,于是问道:“王镇长,这画卷中之事是即时状况吗?”
“不不不,拓本而已。”王正义好似找到了商机,赶紧介绍道,“此等画卷只能在仙家水驿才有得售,价格甚贵,不过在贼窝镇可随意获取,价格公道画质清晰,还有此间艺人解说。”
陶寄奴闻言无不惊奇,自己以往虽然在师父那里见过镜花水月,也知道很是昂贵,这次出谷师父都没将镜花水月画卷给他,然而这里却随意可取,还有艺人解说。
王正义满意地笑着看向陶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