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托钵献子
空气随着龙王的一句尴尬到抠脚的言语凝固住了，陶寄奴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勉强笑笑，以示前辈你说得对，晚辈无话可说。
晚风吹过，带来龙王一泻千里的芬芳，喝了一肚子鱼汤的龙王闻到这股异味，不由得一阵干呕，差点又把吃进肚子里的鱼汤野菜全部吐了出来，鱼是赶紧捂住嘴，一个闪身躲进自己的洞里去了。陶寄奴鼻头皱了皱，觉得此刻的异味还不如师父的脏衣服，也就没有在意，转身再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起身时心思微转，想到这个龙王不知说的是真是假，不管真假，还好他身上有禁锢，进不了自己这里，不会有危险，于是打算继续睡觉。
虽然陶寄奴不太在意龙王排泄在小河里的异味，但这味道一时间无法散去，也着实让人心烦，躺在地上的陶寄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起身打坐行气，好好打磨荡气回肠十八楼。每当陶寄奴运气调息荡气回肠十八楼总会进入一个异样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海天一色，他端坐于水面之上，一条水气凝聚的蛟龙遨游海天。如今的陶寄奴荡气回肠十八楼已经修行至十二楼，步入十三楼的机会遥遥无期，因为进入十二楼已经一年多了，而体内的气息似乎停滞不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师兄也说不出怎么回事，都说见过进展慢的，但是没见过如此乌龟爬爬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东方已经见白，龙王重新从洞府里钻了出来，手捧大钵，钵里装着一个巨大的蛋，金黄色的壳在云层缝里挤出的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龙王走出洞府，左顾右盼，一脸的不舍。
陶寄奴运气调息，身心纳入天地间，仿若这天地就是他自己，他自己便是天地，周遭有丝毫的异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此刻龙王的一举一动仿若就在他的眼前。
龙王来回踱步，正在思虑自己是否过来，似乎过来与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陶寄奴感知到了龙王的犹豫，但也无法探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于是，陶寄奴收起吐纳，聚气于气海之中，睁眼起身朝龙王走去。
“前辈，您有事？”陶寄奴上前问道。
龙王见陶寄奴过来，脸上虽有些许犹豫，不过更多的是欢喜，似乎心里有块石头落地了一般。
“小兄弟，本王”龙王顿了一下，似乎心里还是有一些不敢确定，“本王有个事情需要小兄弟帮帮忙。”
“前辈您说，晚辈如若力所能及，尽量为您去做。”陶寄奴不知为何竟然对眼前这个自称龙王的老头儿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或同情或不忿。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龙王见陶寄奴这样说，心里一阵高兴，于是将手中的钵和蛋递到陶寄奴手里，说，“本王被困这冲克之地显然是永生永世出不去了。但本王不能让我的孩子也滞留于此。所以希望小兄弟将本王的孩子带出去。”
“孩子？”陶寄奴一脸懵，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龙王，“前辈你不是男的吗？”
“哈哈哈！”龙王朗声笑道，“小兄弟可能不太了解，我蛟龙之属有异能，可雄可雌，需要的时候随时变换。”
“需要的时候？”陶寄奴还是不明白。
“世事变迁，任何物种总有穷途末路之时，穷则变，变则通。”龙王说道，“当蛟龙之属面临灭种危机时，我们可以随意变换雌雄也可雌雄同体，总之就是不能让种族面临危机。”
“前辈，晚辈大略懂了。”陶寄奴有些惊异地看了看手里的龙蛋，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说，“前辈，确定能带出去吗？前辈的本体留在这里，这个前辈的孩子也是你身体里出来的，带着前辈的气息，这冲克之地能分辨否？”
“放心，没问题。”龙王一脸自信。
“那前辈我该将这个前辈的孩子带往何地呢？”陶寄奴端详着手里的金色龙蛋，思考着该把这个前辈的孩子放在何处。放在方寸物里，生怕师父在方寸物里放着又其他不知道的异兽，万一把它吃掉了怎么办；自己又没有包袱背篓这些物件，总不能就放在手里拿着走吧。
“你若方便可否带到南海。”龙王向陶寄奴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我给你说。”
陶寄奴闻言便弯腰附耳过去，就在陶寄奴即将贴近龙王身边时，只见龙王忽然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双手紧紧抓住陶寄奴的手臂，猛然一使劲将陶寄奴一把扔进了小河里，龙王回身朝陶寄奴咧嘴一笑，一个闪身就往冲克禁忌之外跑去，嘴里还大喊着：“本王去也！”
陶寄奴站在小河里，手上还捧着龙王的蛋，脑子此刻依然是懵的，刚刚还在谈论蛟龙之属雌雄交换的事情，突然就将自己扔进了河里，扔完后还大喊自己去也？！怎么回事？然而，正当陶寄奴纳闷的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龙王再次撞到了无形墙壁之上，龙王晃晃悠悠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龙王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又一个闪身冲向另一边，一转眼又是砰的一声，龙王这次被弹回去一丈距离，头上都肿起来一个包，但他这次没有停歇，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又找了个方向冲过去，这次依然头撞南墙，如此再三，方圆不足一里地的冲克之地一时间如同有人在敲鼓一般砰砰响个不停，最终龙王不知是把自己撞得受不了了还是绝望了，瘫坐在河边，一脸沮丧。
眼前发生一切不过只是转瞬之间，待陶寄奴想明白龙王意欲何为时，龙王已经放弃了希望瘫坐于河边了。陶寄奴知道龙王想要用自己换他，代他在此间受罪，但陶寄奴并不怪他，在他看来被关了一万年还有逃出去的心性那便是好的，毕竟心里还有希望。这是常虹仙师在陶寄奴荡气回肠十八楼不再精进时说的，生在天地间难免会有命运坎坷之时，际遇郁闷，不必焦虑，心怀希望才有未来。
“为什么？明明是可以的。”龙王低着头，呓语一般道。
陶寄奴踩水而出，飘然落在龙王身边，龙王依然低头呓语，几乎没有察觉陶寄奴的到来。
“前辈，这真是你的孩子吗？”陶寄奴没有责问龙王为何无辜迫害自己，反而问他这个金色龙蛋是不是他的孩子，这让还在呓语的龙王一愣，缓缓抬起头看着陶寄奴。
“前辈！”
“是的，这个本王没骗你。”龙王突然有些担心地看向陶寄奴，生怕陶寄奴一时气愤将自己孩子摔碎了事。
“那好，我帮你带出去，告诉我带给谁吧？”陶寄奴一脸淡然。
“你？”龙王一脸不可思议。
陶寄奴微笑着看着龙王。
“你说真的？”龙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听到的，缓缓地站起身，眼睛紧紧盯着陶寄奴。
陶寄奴点点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龙王咬了咬牙，既然自己是出不去了，还是让自己孩子出去为好，于是龙王上前一步将嘴凑近陶寄奴耳边低语道：“南海之滨，崖山之巅，千年古柏出新芽。”
“记住了？”
陶寄奴点点头。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陶寄奴脸上带着笑，龙王一脸茫然，各怀心思。
他这笑是何意味？
我就这样笑着看你心慌不慌？
每当常虹仙师需要徒弟出谷为他做事时，他不说，或者只说一半，然后就满脸堆笑地看着袁洪或者陶寄奴。起初，常虹仙师露出这般表情时，徒弟们一脸懵等待着师父解惑，但常虹仙师就是不说话，一直笑着，师兄弟二人渐渐的就会不自觉起鸡皮疙瘩，到后来每次常虹仙师只要突然不说话，就那么笑着，袁洪或者陶寄奴都会突然被这一脸慈祥的笑吓出一身汗，而常虹仙师偶尔也会恶作剧一下，让袁洪陶寄奴措手不及。
龙王看着陶寄奴，心里突然有些发毛，心里不由得嘀咕，对方分明知道自己有着万年以上道行，却一点不害怕，是修为高深还是背后依仗强大？想着想着，龙王不由得催动灵气去试探陶寄奴修为高低，这一试探才发现他不过是凝神境瓶颈，这时龙王反而有些心慌起来，境界不高却又如此胆识，那必定是有强大的依仗了，而刚才自己还想着利用他的本命字加上孩子的龙气用他换自己，岂不是已然得罪了他背后的大能？想止于此，龙王便有些担心，不知道他背后大能会是何方神圣，随即龙王转念一想，这世间还有何种大神能与本王相比较呢？万年之前这八荒天下人族还是我妖族附庸，嘴馋了时便是下酒佐料而已，虽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人族早已成了这世间的主宰，这只是人族七窍灵智齐全便于修行，然而道行却不只是七窍能决定，那是需要时间打熬的。那么如果万中有个一呢？
思来想去，龙王心里还是忐忑。
陶寄奴表情微动，对龙王道：“前辈，你用的何种手段想要将我困在这里？”
龙王有些吃惊，心想，这不是修行者都该知道的吗？难道他这个凝神境瓶颈是个假的？
“前辈，能否告知。”陶寄奴见龙王不说话，以为他只是不想被偷师，于是问道，“前辈放心，晚辈不是想偷师，只是提防以后不会被别的厉害人物困住。”
陶寄奴一脸真诚地看着龙王，双手不经意地轻轻抛了抛手里的钵。在陶寄奴眼里这本事很平常的事情没有别的意思，然而在龙王看来却别有意味。
你这是在拿本王的孩子要挟本王啊！
龙王现在很生气，堂堂南海龙族竟然被一个凝神境瓶颈的九岁孩童要挟，天理不容啊！但是，龙王却不敢发作，却在问自己为何要将自己的孩子交到他的手里呢？还不是因为自己，此刻能怪别人要挟吗？
“小兄弟没听说过以气换血吗？”龙王压下火气，问道。
“以气换血？何为一起换血？”陶寄奴实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兄弟刚才告诉了本王名姓，陶若缺，这便是你的本命字，你的一生气运皆在这个本命字上。”龙王耐着性子说道，“你手里的龙蛋，本王的孩子在他未破壳之前依然残留着本王的气息，本王将他交到你手里，利用以气换血心诀将你的本命字与本王残留的气息结合”龙王顿了一下，在考虑是否说出实情。
“将我困在这里？”陶寄奴说。
“是的。”龙王有些惭愧，不是因为利用了对方的好心，而是自己根本没有成功。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困住我逃出去吗？”陶寄奴并没有打算询问以气换血心诀，侧身离开龙王，朝着冲克之地之外走去。
“为什么？！”龙王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成功。
“我不叫陶若缺。”陶寄奴咧嘴笑道。
龙王闻言登时目瞪口呆，心想，现在的小孩子都是这么不厚道的吗？
陶寄奴则满心庆幸，庆幸出谷之前师父再次告诉了他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原本的名字，不然自己非被这万年老龙王以气换血困在这里不可，到时候师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死在江湖上了呢。
龙王一阵哀叹之后，转而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个小小凝神境练气士竟敢戏耍本王，今天非拿下你不可，即使你背后有着强大的依仗，把你困在这里又能奈我何。于是，龙王心念一动，一个蹦跳起身，随即一个跨步前冲来到陶寄奴身边，未待陶寄奴有所反应，龙王伸手抓住了陶寄奴的后脖颈。
“前辈你这是做什么？！”陶寄奴脖子本能的一缩，扭头问龙王。
“哼哼，小子，落到我手里，不想吃苦头就乖乖说出你的本名字！”龙王冷笑道。
听龙王这样说，陶寄奴也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龙王认为抓住后脖颈就将他制服了呢？
“快说！”龙王此刻恶狠狠地叫喊道，脸上得意地笑着。
陶寄奴瞥了龙王一眼，脖子轻轻一转就挣脱了龙王的禁锢，随即侧身踏出一步，借力前冲，瞬间使出大残影丛，跑出了困龙之地，而龙王得意的笑还挂在脸上，此刻瞬间凝固住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哪有被擒住后脖颈还能身体自如行动的？！
陶寄奴在禁锢之外看着龙王，本想调侃他一番，却不料再次看到了龙王一张惊诧脸，显然脑子又懵了。
“你怎么做到的？”龙王慢慢转头看向陶寄奴。
“就这么做到的啊，扭一下脖子就好了。”陶寄奴回答道，“哦，你是说那个逃跑的身法是吧，那是我自创的大残影丛，师父给取的名字。”
“脖子扭一下？脖子怎么可以扭一下，那不是七寸吗？”龙王还是不明白。
“七寸？”陶寄奴一脸茫然，心想七寸不是蛇的要害部位吗？人还有七寸？但转念一想，对方是龙，龙与蛇以及一些其他的蛟龙之属，他们是一家的，既然蛇有七寸，龙也应该是有七寸的。于是，陶寄奴问龙王道，“蛟龙之属的七寸在后脖颈吗？”
“不仅蛟龙之属，八荒天下所有生灵的七寸都在后脖颈，你是怎么做到避开七寸之害的？”龙王有些沮丧，为自己又一次失败而沮丧。
“这个不清楚，没听师父说过啊？”陶寄奴有些糊涂，“等我将前辈的孩子送到南海回来问问师父。前辈放心，待到天亮，晚辈就出发。”陶寄奴想了想，的确很多生灵被抓住脖颈都会不由得缩进身子，每次师父抓住师兄，师兄就是这样的表现。
龙王听了陶寄奴的话，顿觉无地自容，不再敢看陶寄奴，落荒而逃地躲进了洞府里。陶寄奴见龙王离去，并没有因为龙王刚才还想将自己困在这里而生气，而是捧着龙蛋想要怎样带着它行走江湖，放方寸物里显然不行，至少现在不行，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还不清楚，而且生灵能否放进方寸物还不清楚。
想着想着，陶寄奴觉得有些困倦，也就懒得再去多想，先睡觉，明天和龙王讨论一下也许就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