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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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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瑜和临怜回到候府时,临羡正神色恹恹地趴在前厅的桌子上,用手指弹着一个黑陶酒罐,酒罐里呈着酒,弹出的声音又小又闷。

    “玩儿呢?”临瑜把外袍一脱,朝他头上招呼过去。

    “是啊,”临羡抬手接住,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扰了我的兴致是要给钱的,可别赖账啊,大将军。”

    临怜鼓了鼓掌,遗憾地说:“可惜可惜,你哥的钱都要拿去给我备嫁妆了,最近省着点儿用啊。”

    临羡玩酒罐穗子的手一僵,面上浮现出一层寒意。临怜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当即哎了一声,坐下来扳正他的脸,说:“我突然发现你这小子长得跟你哥其实还挺像的,瞧瞧,这脸一拉下来跟要去找谁索命似的。”

    “先生就这么教你说话的?”临瑜环手睨她。

    “先生也不教说话啊,又不是一两岁…”见临瑜一瞪眼,临怜立刻捂住耳朵,“先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一到这时候就知道说正事儿了。”临瑜不理她了,抬手往临羡头上扒拉了两下,“这么蔫儿,给你说点儿有意思的,听不听?”

    临羡直了直腰,一本正经地做了个拱手礼,说:“大将军的话,哪有不听的道理?”

    临怜登时笑出了声。

    “成日里找抽。”临瑜啐他。

    “定了吗?”临羡忽然问。

    临瑜本来想先捡点好玩儿的给他说,比如北幽送来大启的鹰被启明帝喂得又肥又胖,眼看着就要飞不起来了,听他这么一问,一时卡了壳,倒是临怜默了半晌,说:“定了。”

    婚期定了。

    启明帝面子功夫一向做得很到位,下午两人一进宫就被领到了御花园,看花看鸟,吃茶吃点心。

    直到晚宴上,启明帝才含笑着开了口:“早就听闻临家有女,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晚宴只是晚宴,没有朝臣,这倒是让临怜有些意外,她敛衽一礼:“陛下过誉。”

    启明帝看了她须臾,才慢慢转动眼珠看向临瑜,说:“小瑜啊。”

    临瑜顿时被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回道:“臣在。”

    启明帝半倚在龙椅上,指腹贴在太阳穴上缓缓打转,说:“朕听说你们兄妹二人关系甚好,临姑娘出嫁,你可是有些不舍的?”

    “自然是有的。”临瑜说。

    “朕能理解,”启明帝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深深叹了口气,“朕能理解。”

    他接着道:“不过清儿是个好相与的,性情温和,待人宽厚,断不会委屈了临姑娘,你大可放心。”

    临瑜乍一听清儿两个字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殷明清,一礼道:“是。”

    “虽说历来择日之事皆由国师操办,但朕以为婚事乃大事,不可一拖再拖,国师近日外出游历,朕便叫礼部挑了几个良辰吉日,”启明帝挥挥手,一名太监双手托着一份折子送到临怜面前,“婚事毕竟是姑娘家的终生大事,便由临姑娘自己来挑个日子可好?”

    临瑜眼里掠过一抹痛楚。

    临怜及笄时,启明帝便问她可有心仪之人,说及笄了也不小了,女儿家该有个好归宿。

    临怜当时笑着回道:“臣女并无心仪之人,先父有云,临家女儿不为嫁作他人妇而生,若是一辈子也没有心仪之人,便一辈子都在临家当个快活小姐。”

    不知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念在临飞云当时刚过世不久,也许是没挑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也许是因为忌惮临瑜,总之临怜的婚事就这么暂时被搁置了,一搁就搁了整整六年。

    换作寻常人家,十八九岁不出阁的女子已是天方夜谭,临怜如今二十一岁,临瑜也曾经问过她有没有喜欢的男子,她也很无奈:“没有,看你跟你弟把眼光养刁了吧,总觉得天下没什么人配得上本小姐。”

    临瑜有时也会为这事儿犯愁,但如今一道圣旨叫他不得不把妹妹远嫁出去,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表,连婚配之人都不能自己做主,挑个日子反倒开始殷殷关切起来,何其讽刺。

    临怜倒是神色如常,她双手接过折子,略略扫了一眼,笑说:“多谢2八九岁恤,礼部大人们挑选的自然都是好日子,臣女看不明白,便挑个遂眼缘的,不若就小满后第三日,看上去天气会很暖和。”

    小满后第三日,便是一个月后,既不是时间最靠后的,也不是最靠前的,卡在中中间间,叫人挑不出毛病。

    启明帝大笑道:“准了准了,既然良辰已定,这些日子有容统领守在夙兴关,你们也不急着回南交,便在皇都里多玩玩,小瑜啊……”

    临瑜再次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你如今年岁不小了,可有心上人啊?朕可是听闻皇都贵女成百上千,对你兄弟二人倾心者不在少数啊。”启明帝口吻揶揄,神色却带着几分认真。

    临瑜一笑,摇摇头道:“回陛下,臣与羡皆是志不在此。”

    “每回问你,你都是这一套说辞,”启明帝佯怒着看他,“你不为自己想,也总得为着临家后代想想,老侯爷瞧见你兄弟二人这般不上心,怕是要恼了。”

    临瑜回道:“陛下,我兄弟二人皆是在外奔波,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指不定哪天断胳膊断腿,平白耽误了人家姑娘,临家不求子孙满堂,但求能尽一生之能护大启周全,效忠陛下。”

    启明帝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许久才微微带起一点笑:“说的些什么话,简直是胡闹,开枝散叶、子嗣延绵乃是男儿之责,你这话可勿要让旁人听了去,也罢,此事朕与你说不通,你自己有考量便是好的。”

    “谢陛下成全。”临瑜说。

    “近来皇都武考,有空就带上小羡去看看,或者让他去跟那些男儿郎们比划比划,”启明帝饮下一口热酒,接着道,“朕可是听闻你对他颇有些娇纵啊。”

    “可不是,陛下说得在理,”临怜插话道,“那小子从小被惯得这一副懒样,我看着都心急。”

    “是吗?”启明帝看向临瑜。

    临瑜状似无奈地说:“要是叫他知道你在陛下面前这么揭他短,他该说你不给他面子了。”

    临怜说:“那是他的事,成天惹我生气,现在还叫陛下也为他操心。”

    闻言,临瑜对启明帝躬身一礼,说:“叫陛下费心,实是臣之责,此次回去臣定当好好管教他。”

    启明帝目光流转,抬抬手道:“如此甚好。”

    晚宴结束后,天色已晚,启明帝卧在铺上,枕着臂膀,闭目养神,忽然一双手柔柔地贴上他的鬓间,轻轻打转。

    启明帝没有睁眼,拍了拍她的手:“嫣儿来了。”

    谢嫣年轻时生得娇美,多年来被帝皇捧在手心里宠着,岁月非但没有让她年老色衰,反倒给她渡上一层优雅的雍容之感。她坐在启明帝身边,问:“陛下可是还在为着临侯爷的事儿忧心?”

    “这回还算他识相。”

    谢嫣含着笑,说:“陛下有令,他岂敢不从?”

    启明帝阖着眼,嗤道:“不敢不从?你小瞧他了,朕看他敢得很,他当初是如何强词夺理不肯把他那弟弟留在皇都的?古往今来独他临家例外,简直是荒唐。”

    谢嫣柔声道:“不论如何,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只他现如今安分守己便是好的,陛下觉着呢?”

    “安分守己?”启明帝像是被什么刺中了,倏然坐直了身,“你当真认为一个女儿家能牵制得住他?”

    “陛下的意思是……”

    启明帝回想起晚宴上的情形,眼神变了几变,说:“你可还记得临羡此人?”

    “自然是记得的,侯爷的亲弟弟,小侯爷五岁,今年该是有十九了,”谢嫣说,“那孩子从前进宫面圣时我远远瞧见过他一面,是个俏儿郎,不过近些年却是来得少了。”

    “哼,他那是怕叫人抓住临瑜的把柄,外头传言难听点的都说他草包无用,”启明帝冷声道,“我且问问你,身为临瑜的亲弟弟,从小也是在沙场历练的,两人差距果真这般大?”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陛下当是知晓的,”谢嫣款款温柔,“况且陛下从前不是瞧过他一阵吗?陛下那时还打趣,说要给他封个使节当当呢。”

    “关键便在于此,他在南交、夙兴、三州之间到处跑,跑的是个什么?跑的就是个人心,跟他爹一样!”启明帝只觉双手发凉,火气直往头顶冲,“临家在南交周遭积威甚深,跟他定然脱不了干系,他这是要做什么?要做第二个百越不成!”

    半晌,谢嫣擦去他鬓间的汗,说:“陛下说得是,不过说到底,军武之人若只有点儿笼络人心的小聪明,那也是不成气候的。”

    启明帝像是被安抚了,慢吞吞地说:“所以还是要看临瑜啊。”

    谢嫣抿唇不语。

    启明帝缓过神,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必再提。”

    谢嫣扶他躺下,温婉地说:“好,陛下不想说他就不说,咱们说旁的。”

    启明帝抚摸着她的手,声音也放轻了一些:“太子最近愈发不像话了,你回头好好管教管教他,这门婚事算是给他个教训。”

    谢嫣垂下眼帘,说:“是,臣妾明白。”

    “只是委屈你了,嫣儿,”启明帝握住她的双手,“可有责备朕?”

    “陛下哪里的话?”谢嫣嗔怒地瞧着他,“太子是您的儿子,您教训教训他不是应当的吗?也怪臣妾,不知怎的将这孩子养成这般模样。”

    启明帝从前就爱极了她这副模样,现在也一样,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说:“不怪你,太子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当父母的能敲打就敲打,敲打完了,他不还是咱们的骨肉吗?”

    谢嫣展颜道:“陛下说得是。”

    殿内点着馥郁的香,灯火灭了,香气便愈发重了,一路延绵至宫外。谢嫣步入寝宫,遣散了侍女,只留下一人服侍。

    “娘娘。”

    “他叫本宫做的事本宫已做了,只此一次,日后这些事就别叫本宫来了。”

    侍女拜礼应是,谢嫣捧起一盏灯,烛火将她的脸映得微微扭曲,她低声喃喃道:“我心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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