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升学

    到了开学季，明涓还是和桃容，小丹三人一起去报名入学高等小学，不过跟四年前相比，这次没有家长们的陪同，孩子大了，自己拿着学费也不怕丢了。

    高等小学三年制，学校在离家更远的一个大镇上，走路单程约要一个半小时。好在三人作伴，去镇上走的都是大路，没有危险，说说笑笑间也就到了。

    三人就读的高等小学叫育才高等小学，附近几个村镇的学生都过来就读，三个年级都各有三个班级，这次明涓三人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也不知道学校分班的依据是什么。

    明涓在一班，桃宋在二班，小丹在三班。报完名，班主任程老师给大家开了个班会。告诉大家他根据大家的初小期末考试成绩安排了班干部，以后有需要再重新民主选举，座位也先大致按个头来坐。

    明涓没想到自己被委派为国文班代表，一时真是惊喜非常，想着原来自己的国文成绩还算可以，之前受过的打击似乎都变小了些。明涓的同桌叫李娟娟，虽然此涓非彼娟，好歹算是同名了，也是缘分。李娟娟皮肤白皙，眼睛大大，脸庞圆圆，也是好相貌，二人投契，第一天认识就成为好朋友，这大概就是磁场契合。

    胡美凤闺中好友春芳的儿子严泽峰，明涓初小的班长何显杨以及朱露都分在了一班。何显杨是副班长，严泽锋是学习委员，朱露是劳动委员，大家都是班干部，明涓觉得挺开心。

    全班有五十几人，程老师在班会上首先自我介绍，他姓程名胜利，教国文，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三年都要陪着大家直到高小毕业，然后就宣布了班干部的人选。接着每位同学做自我介绍，并说说自己将来想做什么，算是同学之间的第一次认识。

    大家在自我介绍的过程中发现，原来班里同名的同学真不少。比如男生叫强的，叫才的，女生叫琴的，叫娟的，多的竟然有五六人同名，即使不是同一个字，就像明涓和李娟娟，大家也是一阵惊奇，果然父母的取名审美和水平比较一致，互相说笑一番。程老师又跟大家讲了上课时间，周一到周六，每天早上七点半早自习，八点开始第一节课，下午四点半放学，每天七节课。最后再勉励大家一番，告诫同学们以后要努力学习，喊几个男同学帮忙把新课本搬过来分发下去，一上午也就过去了，今天的任务算是全部完成，大家拿好新书就可以回家了，明天才正式上课呢。

    新书分发完毕程老师就离开了，同学们却都还没走，有的把新书都大略翻一遍，毕竟是高年级的课本，还有之前没有学过的新课程呢；有的在跟同桌和前后左右的同学说话，增加彼此的了解。

    高小一年级开了国文，算术，常识，地理，音乐，图画，体育，总共七门课。明涓和李娟娟都在翻常识课本，这是今年教育部门今年要求新增加的课本，里面包含了社会和卫生知识。比如里面有一首洗手歌，要求好学生要讲卫生，饭前便后要洗手，勤洗脸，勤洗澡，不喝生水，早起睡前要擦牙。明涓觉得挺新鲜的，自己家人只有早上起床才会擦牙，原来睡觉前也要擦；只有二叔家的弟弟每次在外面玩闹弄得很脏时，才会被要求洗手吃饭，爸妈从来没有让自己吃饭前洗手，还有去茅厕后也要洗手，哦，原来茅厕应该叫卫生间啊还介绍了现在社会上的职业，也叫工作。明涓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的职业，除了老师，大夫，农民，商人，原来还可以做记者，公司职员，政府公务员等等，还配有插图呢。刚才自我介绍时，明涓真不知道自己将来想做什么，仓促间就跟前一个同学一样，说想当老师，现在明涓觉得自己想当公司职员，课本插图上画的就是一位女士，她旁边还有一位外国人呢。明涓其实不知道公司职员具体是什么职位，具体要做什么工作，但心里就是觉得公司职员很好，很体面。

    同学们在教室里磨蹭了一阵子后，开始有人陆续结伴回家了，朱露也过来招呼明涓一起回去。朱露和明涓的座位在一排，中间隔着过道，严泽锋坐在她后面，何显杨个字高，坐在教室后面。大家是一个镇的，回家方向一致，叫上桃容小丹以及原来初小的几个同学，大家结伴回家。

    一路上回去只在一个茶水摊子上歇了会儿，这个茶水摊子估计一直是学生们放学路上的歇脚点，人还挺多。之后大家陆续分开，最后只剩桃容小丹和明涓三个一起回村。

    晚上明涓帮胡美凤把饭菜端上桌，一家人就着昏黄的油灯，一起吃晚饭。汪老大问明涓今天在新学校的情况，才第一天，具体的明涓也说不上来，就说了自己和桃容小丹的分班，以及班干部的任选情况，女儿被选为班干部，汪老大还是挺高兴的。汪明涓也高兴，不仅因为自己被老师选为班干部，还因为今天一天都很顺利。不像初小四年级报名前一天，妈妈突然跟自己说，叫自己后天再去学校报名，因为爸爸还没凑齐学费，明天爸爸从铺子里带回来就有了，如果别人问起，就说爸妈明天有事，后天才有空带自己去报名，别说家里没钱。明涓昨天一天都很忐忑，担心学费，又不敢问妈妈，直到睡觉前才安下心，妈妈没说，肯定就是有钱的，睡了个好觉。

    不过明涓的开心只维持到晚饭的前半程。说完学校的事，汪老大抿一口酒，晚饭前照例都要先喝点小酒。今天的晚饭是一荤两素和白米饭，这对平民百姓四口之家来说是很不错的伙食了。他夹一筷炖肉吃下，用筷子点点肉，嘴巴啧一下，汪明涓的心瞬间提起来。听到爸爸用实在忍无可忍的语气说：“咸鱼淡肉，也不是说要这么淡，根本没味道，还没炖烂，肉全被你糟蹋了”，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怒气越来越盛。胡美凤回道：“隔壁几家都是这样做的啊，他们家男人都说好吃得很，还省盐和柴火。”这一说更踩到汪老大的痛脚，他的木匠铺子去年已经关了，现在在接镇上几家小工厂里的零活做。刚结束木匠铺时，也试着做过别的营生，把家里的积蓄都用完了，这也是明涓很担心学费的原因。用筷子使劲敲一下盛肉的大碗，眼睛瞪得老大，“钱不是省出来的，吃能省下几个钱！”汪家祖传的大眼睛，不过遗憾的是明涓完全没继承到这个优点。明涓怕父母吵起来，赶紧打圆场，“我觉得还好，都能吃”，接着转移话题，问起妹妹作业做完了没。明涓给爸妈打圆场驾轻就熟，因为自己从小乖巧，爸爸也挺疼女儿，每次有冲突，不论是什么事，家里人都叫她来劝爸爸，告诉明涓爸爸能听得进她的话。不过这次明涓圆场没打好，汪老大夫妻你来我往，一人一句，一声比一声大。明涓不记得他们两个吵架到底说了什么了，只知道最后爸爸一把抓起桌上的大碗砸到地上，菜，汤，碎片撒了一地，妹妹在旁边哭。和以往一样，明涓没有哭，虽然她很害怕。很奇怪，每次父母吵架，明涓心里都很慌，很怕，但她从来没哭过，甚至能冷静地跟吵架中的爸妈答话。就像现在，胡美凤跑去房间，躺在床上流泪，汪老大还坐在桌边喝酒，吃剩下的菜，还招呼明涓和胜男也过去吃，同时和房里的胡美凤隔空你一句我一句。明媛上初小时就改名叫胜男了，大概是因为胜男之后胡美凤肚子再也没动静，估计也不会有老三了。明涓搂着妹妹，站在客厅和房间的门口，冷静地问，要不要叫奶奶过来，因为爸妈说明天去办离婚，现在民国了，可以离婚了。爸妈说不用。这晚最后明涓把客厅打扫好，自己和妹妹梳洗完就睡了。碗没洗，平时汪家是很宠孩子的，明涓长这么大，做的家务只有扫地和擦桌子，没洗过碗，胜男更小，就更是什么家务都没做过。

    躺在床上，外面静悄悄地。明涓想起以前汪家木匠铺子还没关的时候，后来为了多做点生意，汪老大不再每天早出晚归，而是平时就歇在铺子里。胡美凤也跟着去，在旁边一个小吃铺子帮忙，挣些工钱，过年才回家。有空时接明涓过去住几天，胜男还没上学，被他们带在身边。每次回来过年，汪老大夫妻总是要大吵特吵一架，具体为了什么，明涓也说不清，左不过是银钱和一些琐事吧。所以明涓一直以来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喜欢和期盼过年。过年期间的每一晚，哪怕躺在床上，外面有点风吹草动，明涓都能听到，拖椅子的声音，开门的声音，最怕的是父母说话声，只要大一点，明涓就怕是他们又吵起来了。所以明涓很怕别人大声对她说话，她的心会砰砰跳，吓得。

    明涓提心吊胆，怕父母又重新吵起来。不过总归是孩子，去新学校的第一天，晚上还是如常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