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琴酒没去种树。

    琴酒在一打五。

    椎名一濑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将冰冷的枪口抵在人脑袋上。

    充满血腥味的会馆里处处透着死亡的气息，打酱油的伏特加上一秒还在嘲笑别人不自量力要去西天，下一秒就看见他大哥若无其事地在这重要关头接起了电话。

    伏特加沉默。

    伏特加震惊。

    伏特加猜到对面打来的可能是boss，局促不安地眼神漂移，试图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几乎是通话结束的同时，琴酒就扣下了扳机。

    惨死的男人脸上还是自以为劫后余生的喜悦，血液随着子弹在墙上溅开，身体沉闷地倒在地上。

    伏特加没来得及躲开，吃了一嘴的铁锈味。

    大哥的心情很差。

    他识相地意识到。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几个小时过后。

    大哥的手机每震动一下，杀气就越冷一分。

    秉着大不了就是死路一条的理念，伏特加仗着脸上的墨镜，偷摸瞄了一眼大哥的手机。

    [boss]:我完蛋了

    [boss]:我想跑路

    [boss]:其实也不是打不过，但和朋友打架总归不太好

    [boss]:话说回来，你离家出走后是不是没有交新朋友？

    [boss]:贝尔摩德人挺不错的，但她好像对你有点意见

    [boss]:好吧。校外打架罚跑十圈，我承认我在转移话题。

    一页七行字，密密麻麻地全是boss的自尊。

    伏特加目移。

    伏特加好奇。

    伏特加被他亲爱的大哥用伯/莱/塔抵住了太阳穴。

    伏特加道歉得很快。

    “抱歉，大哥。”他说。

    男人停顿一下，为表忠心甚至还冒着生命危险委婉提醒:“不过您不用回复一下boss的消息吗？”

    “boss他看起来……”伏特加在脑子里搜刮了下措辞，“看起来还挺委屈的。”

    琴酒:“……”

    琴酒:“伏特加。”

    伏特加:“是？”

    琴酒:“闭嘴。”

    伏特加:“……”

    伏特加:“好的，大哥。遵命，大哥。这就闭嘴。大哥。”

    琴酒冷冷地看他一眼，收回握枪的手。

    boss能有什么委屈，和对方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十年，琴酒知道他这完全是故意的行为。

    装无辜，装可怜，这种类型的小动物稍不注意就会得寸进尺，反正自己绝不可能吃亏。

    他们唯一一次吵架是在椎名一濑十六岁的时候，因为任务地点距离安全屋太远，所以杀完人的琴酒顶了一身血回家。

    他一手养大的boss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和谁打了架。

    【“黑泽阵！”】

    少年气势汹汹，一边帮他包扎伤口，一边板着张脸教训。

    【“怎么说你也是我珍贵的欧多多，欧多多要有欧多多的认知，比如你至少得听我说话。”】

    比对方大了四岁的琴酒:【“……”】

    安静两秒，愤怒的椎名一濑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的气势小了一半，咳嗽一声:【“那养……不对，老师！怎么说我也算你老师吧！”】

    包括[chaosshot]在内，椎名一濑把所有reborn曾教会他的东西都教给了对方。

    说到这里，椎名一濑骄傲地扬起下巴。

    他没意识到那是个错误的决定，琴酒那时盯着他看了几秒，半晌从喉咙里溢出声嗤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下次我会换完衣服再回来。”】

    那时已经成为topkiller的琴酒声音冷淡，他说得理所当然，一脚精准地踩到了椎名一濑的爆点上。

    【“……”】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椎名一濑沉默，困惑地皱起眉头，【“明明我天天和你说要做个好人，还告诉你要尊老爱幼。”】

    尊老是不可能尊老的，爱幼也是不可能爱幼的，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琴酒也想这么问自己。

    他当初被派到boss身边只是因为年龄相仿，琴酒除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外，还肩负着让boss回忆起组织秘密的重任。

    这份忠心早就变了质。

    要不是boss突然将信物交给他，琴酒甚至觉得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也不错。

    [boss]:你要不要回我一下

    原本暗下去的手机又亮了起来，琴酒瞥了一眼，发现对方提到了朗姆的名字。

    [gin]:您怀疑朗姆？

    对面罕见地沉默了一分钟。

    [boss]:可不可以不用敬语？

    [boss]:总觉得怪怪的

    [gin]:哦。

    ——琴酒的回应很简洁。

    [gin]:组织里一半都是朗姆的人，如果您怀疑他，我需要十天的时间调查。

    ——但根本没有遵守的打算。

    [boss]:……十天？

    [gin]:七天。

    [boss]:不是。我没有说你效率低的意思，我是说时间太短了。

    琴酒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行字。

    [gin]我知道了。

    他回。

    [gin]:我会在七天内做完的。

    椎名一濑有点崩溃。

    [boss]:你生气了吧？

    [gin]:没有。

    [boss]:你生气了。

    [gin]:……

    琴酒懒得和对方在这方面争执。

    [boss]:我很伤心，阿阵。

    椎名一濑打字。

    [boss]:想当初，我们同床共枕

    被迫的。

    [boss]:无话不谈

    单方面的。

    [boss]:说未来要一起成为警察

    他做梦的。

    [boss]:结果你反手就离家出走

    琴酒没什么表情，差一点就掉进了陷阱。

    椎名一濑就差得意地把“怎么样，愧疚了吧”几个字打出来了。

    [boss]:怎么样，愧疚了吧

    事实上他的确打了出来。

    [boss]:不过朗姆的事确实不用你插手，我自己会解决的

    虽说椎名一濑对于对方的信息还停留在“他派人企图打晕自己”的阶段，但脑子里已经有了套完美的方针。

    琴酒皱了皱眉，脑电波和对方神奇地对上。

    [gin]:您打算亲自培养新人？

    [gin]:是谁？

    琴酒的脑中瞬间闪过几个人名，难得地连发了两条。

    为了显得礼貌，椎名一濑想了想，也把话拆开发了。

    [boss]:不告诉你

    [boss]:下星期开会你就知道了

    [boss]:你要来，不可以请假，很重要

    伏特加感到车厢内的温度又下降了一个层次，琴酒的面色阴沉，看起来很想随便抓个人扔东京湾里发泄下怒火。

    如果可以，伏特加希望那个人不是自己。

    如果不可以……伏特加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男人戴着墨镜，冻得打了个喷嚏。

    与此同时，因为群体斗殴而被鬼冢教官罚跑了十圈的椎名一濑关掉手机。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这个组织的情况。

    战斗组1372人，拥有代号的成员差不多为1/15。这其中大部分都是通过训练基地选□□的佼佼者，为了提高完成任务的效率，他们往往会采取弃用本名，编造一个虚假身份的手段。

    就比如贝尔摩德，她在明面上的身份是美国的知名女星，接连用了莎朗·温亚德和克丽丝·温亚德两个名字。

    好消息，组织的情报网四通八达。

    坏消息，他们坏事做尽的印象在各国警方那里根深蒂固。

    原本暗下去的屏幕又亮了起来，椎名一濑低头看去时，朗姆的名字就标注在邮件的开头。

    [rum]:您回到组织的消息我已经通知给了每一个代号成员，他们都很期待与您的对话。

    [rum]:还有上次您提到的与广末议员接触的事，贝尔摩德那边已经在着手推进。

    [rum]:不过我听到传言，您有意更改我们组织对外的形象？

    椎名一濑痛心，想也不想。

    [boss]:贝尔摩德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朗姆]:……

    [朗姆]:抱歉。

    [boss]:没关系。

    [boss]:但你下次要亲自来帮我种树。

    朗姆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不是很想回复这条消息。

    但贝尔摩德那女人不像在撒谎，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boss可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那么boss现在这么做必定是有boss的用意。

    想到这里，朗姆不由地警惕起来。

    如果boss是在装傻充愣的话，难道之前的行为是在考验他的忠心？

    朗姆越想越觉得可能，突然想起上次那个被自己派去回收尸体的新人。

    听说是被boss送去监狱了。

    在他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以前，朗姆决定让库拉索去杀人灭口。

    [朗姆]:我知道了。您不必担心。

    [朗姆]: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会遵守的。

    椎名一濑总觉得这句话哪里听起来怪怪的。

    上辈子，在他成为国际警察以前，椎名一濑也短暂地当了一段时间的黑手党。那时候老师还没有变成四十厘米小婴儿，排行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仗着他腿长的优势，抬腿就给了目中无人的椎名一濑一脚。

    椎名一濑打了个冷颤，明明也没被揍，下意识地就往周围看了看。

    在确认只是错觉后，椎名一濑松了口气，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腰。

    [boss]:所以你同意我把组织的吉祥物改成白鸽的事了？

    朗姆愣住，反复确认了两遍自己前面说的话。

    [朗姆]:……鸽子？

    [boss]:鸽子多难听，你要说白鸽。

    [boss]:或者白马？白龙马？等等，你再让我想想。

    朗姆沉默，不太能跟上对方的思路。

    他打开搜索引擎，刚输入白马两个字，某情/色会馆就跳了出来。

    说实话，挺辣眼睛的。

    但朗姆是谁，倘若能打消boss的疑虑，他朗姆就算亲自卧底到这种场所也毫无怨言。

    [朗姆]:这是您最近的爱好吗？

    [boss]:？

    [朗姆]:组织名下也有几处相关的产业，虽然我们一般只在那里交易货款，但只要您感兴趣，我可以帮您联系。

    他说完，就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于是短短几秒，松田阵平就这么听到了自己同期的惨叫。

    “阵平！”椎名一濑大喊，“我瞎了，我瞎了啊！”

    因为过度的震惊，他甚至还把手机扔了出去。

    松田阵平看了几秒上面的图片，发现一旁的降谷零也走了过来。

    两个向来不对头的人同时陷入沉默。

    萩原研二捏着下巴:“原来是这种传/销吗。”

    椎名一濑:“啊啊啊啊——”

    降谷零嫌吵地捂住他嘴巴:“都和你说了别加入，这种组织谁干谁丢脸。”

    椎名一濑有那么一秒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但不干的话就完成不了做好事的任务，完成不了做好事的任务就救不了那位被他砸死的乌丸老爷爷，救不了那位被他砸死的乌丸老爷爷，椎名一濑就永远也回不来家。

    椎名一濑一方面痛苦面具，一方面又不能觉得只有自己这么痛苦。

    然后他就将朗姆的邮件转发给了此时正在执行下一个任务的琴酒。

    [boss]:[转发:图片jpg][from朗姆]

    [boss]:啊啊啊啊啊——

    晚上九点，琴酒没说话，但黑色的保时捷在路边停了下来。

    伏特加面色严肃，一副壮士断腕的姿态。

    “您不用说，大哥。”他贴心道，“我这就去跳东京湾给您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