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纪北遥往旁边退开一大步，让出了门道位置。
姜伊走进来，吧台的另一侧是个茶台，她倒了热水，将药放进去，溶开后拿给纪北遥，说：“你晚上临睡前再喝一次。如果明天还不好，就去看医生吧。”
纪北遥拿着杯子，看也没看，两口把药吞掉了。
“还有感冒药，我听你说话嗓子好像……”姜伊把药一起递过去，“你看需不需要吃一点。”
纪北遥伸手接过去。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让厨房煮粥。”纪北遥说，黑沉沉的眼睛盯住姜伊，“一起吃粥。”
姜伊迟疑了一下，她其实是想走的，对上纪北遥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说：“好。”
也许生病的人需要陪伴，他身边的人刚好不在。
纪北遥安排下去后，姜伊说：“本来说今天我请你吃饭的。”
她刚刚下楼去问前台的时候，准备一并把账结了，谁知一问胃药，前台就说：“是纪老板要吗？”
纪北遥是这里的老板，前台也不肯让她付账。
“下次。”纪北遥说，“你挑地方。”
“……好。”
姜伊的手机在包里震，她摸出来看是赵蔚莱的电话，包厢里很安静，她怕赵蔚莱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于是按掉电话，微信回了个“有事”。
赵蔚莱很快回过来：开会？
赵蔚莱：看微博热搜。
姜伊看纪北遥一眼，纪北遥刚好手机响起，他接起来。姜伊点进微博，一下就看到了热搜榜“北遥我证明”排在了实时第一名，随后是“北遥工作室回应”。
姜伊点进去，是北遥工作室发了一篇声明，声明很简短，说訾当湖女子跳水时，北遥刚好在附近，也是事件的目击者，当时还是北遥跟其助理一起报的警。
于是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北遥能够知道事件的过程，同时也证明了他话的可信性。
这篇声明一出来，再加上北遥之前的转发，舆论风向已经完全扭转。
姜伊匆匆看了几眼，听到纪北遥那边说了句“知道了”，之后挂了电话，她把手机也收了起来。
纪北遥看向她，说：“我公司出了声明，现在舆论导向都是向着你的，而且注意力现在都集中在我们这边，转移了对你那件事的讨论度，过两天这事就慢慢淡下去了，你不用担心。”
这算是姜伊跟他相处中听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她发现他这人也不是不会说话，起码这事情就解释的很清楚，只平时面对的时候他话太少了。
“谢谢！”姜伊再次感谢，除此之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说再多也只显得矫情。
如果没有苏辰的那通电话，她或许还只是理解为纪北遥转发微博是举手之劳，可现在她已经知道这时候纪北遥站出来为他出头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他是顶流，是有巨大的影响力，可枪打出头鸟，越是站在高点越是要谨慎。
服务生很快将粥送了上来，还有几碟小菜，纪北遥只喝了很小一碗粥，小菜没动，都是给姜伊点的。
姜伊看他只喝了一点就放下碗，问：“还是很难受吗？要不待会儿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是。好了。”纪北遥说。刚刚是很不舒服，可是她人回来了，他忽然就觉得也没那么难受了。
姜伊显然不信一包药就这么快起效，但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劝他，也就不再多说。
等吃完粥，纪北遥在沙发上坐下，手里还抱着那个半旧的抱枕。
姜伊在想该告辞了，就听纪北遥说：“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他弓着身子坐着，抱枕压在腿上，手肘压在抱枕两侧，脸色还是不好，垂在额前的漆黑的刘海，更衬得脸有些苍白。
病人被允许有矫情的权利，姜伊想，于是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位。
可她坐下，纪北遥又没话说了，姜伊只得找话，问：“手指好些了吗？”
隔了一秒，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冷白肤色，手指很长，骨节微微凸起，是一只修长有力有美感的手，只食指和中指的黑紫的指甲破坏了这份完美。
那手就这么横亘在她面前，姜伊觉得心里跳了一下，纪北遥收回了手，没说话。
气氛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姜伊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她跟纪北遥之间。
想再找点什么话说打破这种沉默，可一时间脑子好像钝住了，很多客套话都发挥不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沉默愈发显得难以打破，一分一秒都显得漫长。
忽然纪北遥站了起来，姜伊几乎是下意识立刻也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我送你回家。”纪北遥低声说。
“不用了……”姜伊忙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还在生病。”
纪北遥没说话，拿起帽子戴上，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姜伊只好跟在他后面，乘电梯下了楼，在前厅里，姜伊再次推辞：“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叫车就好。你出行不方便。”
最后一句话让纪北遥顿了一下，他放在口袋里握着车钥匙的手松了，没有再坚持。他沉默地推开前厅的玻璃门，前面是个小院子，再往外，推开院子门，就是直面繁华的大街了。
纪北遥戴上口罩，在大街上伸手拦车，这个位置很方便，很快一辆车就缓缓停到他面前。
姜伊从后面跟了上来，纪北遥伸手想去扶她，姜伊盯着地面没注意，轻轻单脚跳了一下，越过他，落在车门处，拉开后排车门。
纪北遥手指蜷了一下，快速收回手插进外套口袋。
“那……”她转头看向纪北遥，微笑说：“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再见。”
“抱歉。”纪北遥忽然说。
姜伊刚坐进去，闻言侧身顿了一下。
纪北遥戴着帽子口罩，看不清表情，她听见他说：“我……人很闷。”
姜伊抬眼看他，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等着，以为他还有话要接着说，结果纪北遥在说完这句后就再没有话，就伸手替她关上了车门。
车子开出后，姜伊将头仰靠在车倚靠背上，忽然意识到，今天于她来说也算是大风大浪的一天了，虽然是网络舆论的风浪，但也足以摧毁人的心理防线，改变一个人的生活，饶是姜伊一向自认为心理素质过硬，也不能不承认，这两天她心里的压力一直逐渐加深，而到下午临下班前她已经不可抑止的烦乱了。
哪怕是有了纪北遥的声明转发，那其实是另一种的风口浪尖，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紧张忐忑。
但这一切，在刚刚跟纪北遥一起吃饭期间，却好像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的安静和沉默，抵消掉了那些繁杂和喧嚣，让人平静下来了。
姜伊回到家，又接了赵蔚莱的电话，在赵蔚莱兴奋的絮絮叨叨中，倦意袭来，即将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却蓦然闪回那个场景：纪北遥站在热闹繁华的街头，手搭在出租车门上，说抱歉，从姜伊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晦暗的眸色，还有那高而瘦显得孤独的身影……
抱歉？他对她有什么可抱歉的？还有，要论闷的话，她才是那个沉闷而无趣的人吧……
“祖宗，你干什么之前先跟我说一声行不行！”
办公室里，一身笔挺套装的徐英来回踱着步子，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眼下的黑眼圈，她指着纪北遥：“我这刚回国，就给我吓得血压乱跳！昨天要不是工作室及时出面发声明，你跟那小艺人的绯闻就要满天飞了！”
昨天徐英在问过王路情况后，当机立断发了声明，还好风向被转回正面后，就没有再歪了，徐英又守了半宿，猜测纪北遥跟赵蔚莱是什么关系的评论只有寥寥数条，大部分都是粉丝们在赞纪北遥热心助人，又收获一众好评，徐英这才稍稍放了心。
纪北遥没作声，在饮水机倒了杯水递给徐英。
徐英无可奈何地接了，又说：“你说实话，你跟那小艺人真没什么？你要有事早点说，我好早做预案。”
“不认识。”纪北遥说。
徐英总算呼出口气，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不认识你瞎出什么头！”
一旁的王路闻言扬眉张嘴要说话，他遥哥是不认识那个女艺人，可他认识这起风波里的那位啊！（总算想起来了）
他刚张开嘴，忽然看到纪北遥瞥过来一眼，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但王路分明从中感受到了警告的意味，示意他不准多嘴。
王路嘴张了张，又闭上，心里可憋闷坏了。他遥哥昨天一下飞机跟谁吃饭也不给他知道，现在姜伊的事也不准他说。他遥哥是公司的摇钱树，是徐总的半个儿子，可他怎么办啊？以后要有点什么事，徐总不剥了他的皮？
三天后，就在这件事热度已经消退之时，当初跳水的女人在微博上发了文，说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乡下散心，没有关注社交平台，如今才看到。自己当初是一时头脑发昏，做了不明智的事，而照片里的小姐姐完全是热心救人，跟自己的感情生活没有任何关系，非常抱歉因此给她带来了困扰。
至此，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完全翻篇了。
看到这段微博的时候，姜伊已经在去w市出差的路上。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白天跟企业方开会，晚上还要整理各种调研材料，常常一天睡不到六小时，等到终于结束时，大家个个人仰马翻，一致决定回去的机票买下午的，上午要好好在酒店补个觉。
姜伊还是没睡懒觉，上午的时候她去了附近医院，拆了石膏，天气逐渐转暖，她也实在是不想拖着石膏脚在机场奔波。
下午五点一行人到达机场，却被告知飞机延误，需要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飞机到达b城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姜伊和宁琳还有同行的一个男同事一起站在机场外等车，这时间段人是不多，但车也不多。
几个人都是睡眼惺忪，疲惫不堪，宁琳站了一会儿说：“不行了，我去便利店买个打火机去。给你们带点什么吗？”
“烟，谢谢。”男同事言简意赅。
“我不用，谢谢。”姜伊说。
宁琳走后，姜伊跟男同事并排站着，为了提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想再谈公事，也没熟到能谈私事，男同事就开始讲笑话，这一行的大多能说会道，总有几个能拿出来解闷的段子，姜伊也捧场地笑着。
不远处，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达，纪北遥摘了眼罩，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机场外的候车的人，明明夜色昏沉，明明那边散散地站着十来个人，可他怎么就一眼看到了她？
夜色中，她撑着行李箱站的有些懒洋洋，风衣和头发被风微微吹起，时不时会伸手去捋一下。旁边跟她并排站着一个穿笔挺西装的男人，个头比她高一些，正面朝着她在说什么，一只手还在比划着，她也侧身朝着他，忽然就笑起来，眉眼弯弯，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