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爱如潮水
“你让我那日穿红嫁衣，才愿意下聘？”伊恒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封玉成，在你心里，我伊恒难不成是个女子吗！”
不是，只是像。封玉成只敢在心里说这一句，因为他知道伊恒表面看不出来，其实对自己男生女相很在意：“可是恒儿，娘说只有这样，她才愿意来下聘提亲。”
“然后你就同意了？”
“毕竟娘那么大年纪了，拉扯我长大也不容易……”
“所以就必须牺牲我的脸面？！”
“也不是，你穿着肯定很好看。”
“这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吗？那是女装！女装！！！！！”
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不识好歹了。
封玉成也开始不耐烦了起来，毕竟喜欢的人再好，也不会比自己的亲娘好，原本昨日伊府的人打了他和他娘，他就已经有意见了，只是也清楚爱人受了委屈，他大人有大量没跟爱人计较，可是现在，这么小小的一件事竟然还不愿意答应。
封玉成脾气好，是个儒生，也不骂人，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严肃道：“恒儿，你要明白，我娶你已经是违背了人伦，是要绝后的。你知道镇子里的人都是怎么说我们的吗？他们都在背后取笑我，说我喜欢上一个兔爷儿，可我有因此放弃你吗？没有！只是穿嫁衣罢了，你也长地不难看，说不定宾客们会喜欢呢？”
对，喜欢把他当丑角儿一样嘲笑。伊恒咬着牙，眼睛瞬间红了。
他眼睛一红，封玉成就心软了，这可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呐。
然而哪怕如此，他也不会嘴软，这可是一件大事，取决于他能不能娶到恒儿的大事！
“恒儿，乖，听话好不好？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逼你穿女装了。”
以后……伊恒冷笑，泪终究还是没憋住，落下了：“若我不答应呢？”
闻言，封玉成脸色一僵，学着他娘，硬邦邦地甩下一句：“那我们就不成亲了！”
“契兄弟呢？”
“也不契了！”
多么的绝情啊……
伊恒闭上了眼，从前的一幕幕再次浮上心头。
他知道，他选择的男人一向是善良的，玉成对谁都好，就像天上的太阳。可是在一件件事冒出来后，他才明白，太阳温暖了所有人，才是舒适，如果太阳专注于温暖一个人，只会将那个人彻底烧死。
而他，就在融化的边缘。
这不是热，而是疼，火辣辣、撕心裂肺的那种疼。
可是他舍不得就这么放手，只能最后哀求了一句：“真的，只有这么一次？”
见他松口，封玉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一次，就这么一次！我保证。”至于纳妾生孩子这件事，就不准备跟他说了。昨晚自己已经跟娘说好了，去母留子，等儿子生出来后就抱回去抚养，母亲就送地远远的，永远不出现在恒儿面前。至于到时候…终究是人命一条，孩子也是无辜的，恒儿肯定能接受。
虽说妥协了，伊恒也已经没有心情再面对他，温声细语地劝退了封玉成。封玉成也是心疼，但这也没办法，只好愁眉苦脸地劝了几句，便离开了伊恒的房间。门外秋靖荷正背着手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瞧。
封玉成被吓地一个激灵：“秋、秋大师？”
他声音不大，却隐约能被里面的伊恒听到，说到底是自己请来的贵客，不好当听不见，伊恒只好提起精神迎了上去，刚到门口还没出声，秋靖荷反而先开了口：“我曾经听人说，相处之道，贵在尊重。”话语一顿，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封玉成，又瞧瞧一脸委屈的伊恒，他眯起了眼，嘲讽道，“你们也不过如此。”
前面表现地多恩爱，现在看来就有多讽刺。
别人的家事，他并不打算多说，提醒一句就够了。秋靖荷整了整袖子，说回了自己的目的：“我打算去莲华书院瞧瞧，特来告诉你一声，告辞。”住在别人家里，出门肯定要说一声。因此说完他也不等回应，转身就走。
司谊已经等在了大门口，留守的还是林飞阳。
莲华书院很好找，他们装成普通旅客的样子，在书院的先生带领下晃了一圈，又自然地提起了封玉成和伊恒，书院里的人对这一对的感想都不是很好，就差没当面辱骂，不知道是本身如此，还是受了甄先生的影响。
书院的气息非常干净，人也极为平凡，基本可以排除异物的插手。
再加上几位目击甄先生行踪的学生，基本可以断定，去找封大娘的确实就是甄先生，而后者为什么会知道，本人说是在大街上无意中看到的，直到封玉成失踪，才猜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等他们出门后，那么晚才找来？
巧合而已。
甄老先生这边油盐不进，话语间除了时间有些诡异，其他的听起来似乎都没有问题，反而显得秋靖荷两人像是想多了。至于洪年年记忆里的声音，说不定是人家路过伊府多管闲事呢？
一无所获的离开书院后，司谊突然提出要去封玉成家看看，当然，是偷偷的。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秋靖荷竟没反对。
也许是伊恒最后还是答应了穿嫁衣这件事给了封玉成很大的自信，回去后店也不开了，直接回家跟封大娘报告，只是后者提起道歉的事时，他才想起来——忘记跟恒儿说了。
但仔细想想，穿嫁衣都答应了，跪下道歉算什么？
于是他毫无压力地说了句慌：“恒儿已经答应了，只是娘您知道的，伊府现在很…忙，得过些日子，等处理好了，他立即上门。”
所以说他从来不说谎的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谎言。
封大娘听了又是一顿吵，连连说伊恒没家教、没良心，道歉这种事都能拖等等，气地她又是拍桌又是跺脚，也把封玉成急地团团转，不停地规劝。好不容易哄好了，封大娘便又重新提起了纳妾的事。
秋靖荷和伊恒就是赶在这时候来到的。
封玉成刚惹了伊恒生气，又撒了谎，正有些心虚。想想，迟疑道：“娘，这事儿…不急吧？要不成了亲再说？”
“怎么不急！你说怎么不急！”封大娘把木桌拍地砰砰响，“成亲后那狐狸精还不使劲儿缠着你！那你还怎么行房给娘我生孙子？下聘没问题，先等你纳了妾，孩子生下来再完婚！”
“这怎么成！”封玉成顿时急红了脸，“这、这还不得拖个一年半载？若是生了女孩——”
“那就再生！直到生出带把的为止！”
“娘~”
“这事没得商量！”
于是封玉成闭嘴了。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封玉成说了句“孩儿先回医馆了”便转身离开。秋靖荷和司谊赶紧挤在了角落处，沉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破旧的屋子里，封大娘又开始骂骂咧咧，不过家里穷，她也死扣，倒也没扔东西。
听着听着，耳朵突然一暖。司谊将双手掩在秋靖荷耳朵上，温和微笑：“师尊莫听，脏话污耳。”
他不知道自己从前已经听多了这种骂人的话。暖意从耳郭一直暖到了胸口，秋靖荷抿了抿唇，眼眶莫名有些湿润，一眼看去竟显得有些脆弱，像是玻璃做的脆皮娃娃，一碰就会碎开。
可没等司谊仔细去看，他已经低下了头，同时挣开了司谊的双手：“我们回去吧。”
司谊一怔，莞尔：“好的，师尊。”
回到伊府后，秋靖荷、司谊和林飞阳又一次检查了伊府上下，确定没有哪个地方有问题后，立即向伊恒提出辞呈。
对于他和封玉成的问题，秋靖荷无意参与，只是在离开前，提醒了伊恒一句。
封玉成有意纳妾。
那一瞬间，他根本不想读懂伊恒的表情。
因为……
太悲伤……
太脆弱了……
爱如潮水，或平缓温顺、或惊涛骇浪、或汹涌急进、或——
寒潮褪尽，尽数回归海洋，溶于天地，不在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