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什么？！”
陈茶陡然一惊, 叫道。
“陛下知道此事已经派人厚葬了赵工匠及家属，案件也在追查，但目前为止没有进展。”段更垂下脑袋, 丧气道。
“怎么被杀的？”陈茶的手压在桌角，几乎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据说是食物中毒, 但仵作没验出是什么毒。”少年的脸色难看, 忽然插话道。
陈茶紧抿着唇，唇色泛白，一种悲哀又愤怒的情绪骤风般席卷心头。
她不是担心任务，而是活生生的几条人命。
为了一张设计图，竟硬生生害了全家。
所以他们为大周做事，凭什么要受到这种遭遇？！
而且，就在昨天。
精神小伙刚死里逃生，就有工匠一家无一幸免于难。
是巧合还是故意示威？
段更负责修路的事情只有朝廷里的人知道, 外人岂能得知。
如此精准又残忍的谋杀, 让她不禁想起来某个人。
难道……朝廷里有齐国的内奸？！
陈茶想到这里浑身一震，心里泛起凉意。
她眼睑微垂看向段更：“现在工程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只做了一半……”段更哽道。
然后他见少女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公主……”段更不解道。
“本宫去施工地看看。”陈茶沉声道。
两刻钟后，造船台。
少女干净利落地跳下马车，朝身后道：“是这儿？”
“是……呕……”
段更掀开轿帘，奄奄地趴在少年的肩膀上，然后扶着棵老柳树, 吐得昏天黑地。
“怎么了？”陈茶关切地问, 她神色忽然紧张，“你不会也食物中毒了吧！”
“不是……呕……”段更抬头瞅了眼少女, 然后又猛地埋头接着吐。
燕乐恩拍两下段更的背，犹豫着望向红衣少女：“公主，微臣斗胆一问, 您的马术是谁教您的？”
简直太野了。
本来准备一人一架马车，然而少女嫌太慢，拿过缰绳说她学过训马，让她来两个钟头就能赶到。
本来他和段更还不信，造船台建在临海岸风郊区，起码半天的路程。而且少女看起来养尊处优，哪里能干得马夫的事情。
少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斗笠给自己戴上，然后二话不说将他们赶到轿子里。
于是——
一路上他和段更有幸体会到了什么叫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仿佛是四匹脱缰的野马在大草原上任意驰骋。只有在遇到障碍物或者在岔路口，少女才象征性地扯一下缰绳。
前面不时传来少女清越的驾车声，他们在车厢里东倒西歪，左右摇摆，几乎隔夜饭都要晃得吐出来。
他忍耐力强些，只是面色有点苍白，段大人就实在惨了。
却见少女似乎在回忆什么，目光朝远处望去：“小时候有人教过我。”
她那时候还住在皇宫，一直想偷溜出去玩，但父皇不让，后来在马厩里认识个小矮子，小矮子对马极感兴趣，可以准确地报出每一匹马的名称，品种和习性，也是他教会了她如何骑马与御马。
她和小矮子还计划着有机会偷匹马出城玩，后来因为她娘去世，父皇安排了老古董教她学业，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去马厩找小矮子了。
不知道小矮子现在过得怎么样，陈茶忽然有些感慨。
她收回目光，见段更吐得差不多了，拍了下手道：“赶紧走吧。”
段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终于缓过来些。
三人走到一个枕木船台前停住。
从船底尺寸上，能看出工匠是想造出一艘规模前无古人的大型船。
但是船只造了一半。
隐约能看出模型，具体的细节随着设计图被盗也随之搁浅。
有几个船工打扮的人正坐在甲板上唠嗑，一脸无所事事的模样。
“公主，这个船……还要继续造吗？”
段更自己都拿不准，负责的工匠都没命了，图纸也没有，谁还敢接这个烂摊子。
“如今最紧要的是要把图纸找回来。”少年接话道。
陈茶眸光闪了下，心里知道图纸八成是找回不来了。
连仵作都分辨不出的毒，又没有任何证据，可见幕后之人此次安排必然经过精心设计，其目标就是窃取图纸。
所以别说是要回来，就是换回来都很困难。
而且拿什么换？
有什么能换回这几条人命！
陈茶一只手紧紧扣着手腕，心底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一旦失去理智，就中了对方的圈套！
她环顾一圈，心中有了计较，朝精神小伙道：“传本宫的命令，从即日起，创作大会新增一主题。”
段更不清楚少女怎么忽然提起了创作大会，愣了两秒才道：“什么主题？”
红衣少女指着身后的船底，一字一顿道：“造船。”
“一等奖奖励五千两，并任命为新百工。”
既然被偷了一个，那她就再创造一个更好的！！
酉时，千机阁。
一个穿着短打的老头将烧红的铁放入铁炉里，咳嗽两声：“小绿，你过来。”
“欸，师傅，什么事啊！”一个脸上满是黑灰的假小子放下手中的纸，连忙跑过来问道。
“你去李大娘馄饨店旁边的修剪子铺帮借块磨石来。”老头吩咐道。
“好嘞师傅！”假小子抬手随意抹了把脸的灰，往外跑道：“我马上就回来！”
“欸，先加件衣服！”老头想起什么，朝外叫道。
“我——知——道——啦”
小绿拖长的尾音顺着风的轨迹隐约传到老头的耳朵里。
“这娃也憋坏了吧。”
老头从抽屉底下摸出块新磨石，笑着自言自语道。
而另一头。
商贩的吆喝声，行人的欢声笑语，空气中弥漫着甜津津的糖人味。
一切都那么新奇有趣，小绿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她见人们都在往圆台上那里挤，于是也踮起脚看圆台上——有一个大哥哥正站在那儿，个子高高的，笑起来很灿烂，似乎宣布了什么话。
然后身旁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什么“造船”，“设计图”“五千两”之类的词。
“欸，你有看那个模型吗？虽然才造了一半，但结构也太复杂了。”
“船不都是一个模样吗？不过是这个船大了点，我倒是想试试，最后奖金有五千两呢！”
“足足五千两啊！安平公主真是大气！！”
“还能在朝廷里混个眼熟，这要是谁得了第一，不得赚翻了！”
“可惜我没学过造船，不然必定要试上一试！对了，书店里可有这类书卖？”
“书店里这种类型的书本就不多，早就被人抢购一空了，现在唯一剩的都在百香楼二楼的书架上，不过预约人数也满了，咱们是没戏了……”
钱小绿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她仗着个头小挤到前面，仔细端详着台子上的半船模型。
有人注意到了她，逗道：“小不点来凑什么热闹，这船可不是给你用来玩的。”
钱小绿朝那人吐了下舌头扭头就跑，先和李大娘打了招呼，后跑到修剪子铺，朝大爷知会一声挑了块磨石。
等回到千机阁，不顾师傅的打趣，趴在桌子上就开始写写画画。
老头见小姑娘一进门就直扑画纸，不由好奇地探头：“小绿，这是什么新武器？怎么长得像只船。”
钱小绿头也不抬：“这就是一只船。”
“啊？”老头迷惑地擦了下手，道：“小绿你画船做啥嘞？”
钱小绿一边凭借记忆还原模型，一边在上面连勾带画：“师傅你看，若是这儿，这儿和这儿都加层防护再加上挡板，我们做的武器就能放在这艘船上使用了！”
老头听解释恍然明白道：“你是说千机弩和霹雳弹？”
钱小绿重重点头。
“但甲板都是木质，这些隔板也不牢固，根本承受不住炮弹的后坐力。”老头被小绿说得心动，也很快想到了疏漏。
小绿点头如捣蒜：“所以船只结构的设计，轮组的配合和材料的选择非常重要。光看纸上的设计没有用，师傅你等见到实物就明白了！我敢打赌，它的设计者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她激动地握紧拳头。
“师傅，我真想见见这个设计者，他一定是个天才！”
老头摸了下小姑娘的脑袋：“你也是个天才。”
因为只有天才才能看懂天才。
同一时间，化成殿。
晚上依旧灯火通明，灯光照在平整的深色砖石上，落下隐绰的人影。
殿内正跪着一个穿着毛皮大衣的憨厚面容的男子和一个满脸桀骜的大胡子。
“卑臣乌柯扎参见陛下，参见安平公主。”
憨厚男子率先叩首道，他的态度很恭敬：“卑臣清点的三千匹马已带到大周，其中一千战马，其余皆是普通马匹。剩下的卑臣会在后三个月里补齐。”
玄衣男子淡然颔首。
憨厚男子仰头，目光微垂，道：“卑臣替三弟多谢安平公主的在京期间的招待，”
“是本宫应该的。”陈茶俯视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大胡子，笑得人畜无害。
“那本王能走了吗？”大胡子脸色愈发难看。
“暂时还不能。”陈茶伸出根手指轻摇了下。
“你！”乌柯托猛地拔高音量，他不服气地嚷道：“马已经给你了，本王凭什么不能走？”
陈茶目光落在铁青着脸的男人身上，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道：“有三条原因。”
“其一，本宫说得是一万匹马，如今只有三千。其二，最近京城发生了几起暗杀事件，在案件查清前所有人都有嫌疑。其三——”
陈茶微顿了下，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道：“本宫想和你做一个买卖。”
作者有话要说： 请珍稀这只爆肝的咕咕，她下周就要考试了【评论区随机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