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陈茶认真地翻了今天的《江湖日报》, 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平安镖局居然接到了武林盟主的单子？！
陈茶看到那行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武林盟主为什么放心一个常驻黑名单的镖局去护送武林秘籍，据说是某世外高人的遗物, 若是流到江湖中，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陈茶愣是想不通, 武林盟主——光听这个名号就够忽悠一圈人了, 平安镖局抱的大腿不是她吗？
居然要换人了。
这单也不能不接，镖局已经闲到给创作大会当免费劳动力了，好不容易来笔大生意，放着流走事小，再得罪武林盟主，陈茶就得想想镖师们的再就业问题了。
难啊。
陈茶纠结地想了想，索性安慰自己，镖局的黑底子放在那里, 也不是靠一两单能洗白。
她有些忧心地往后翻报纸, 眉梢不禁轻挑了下。
【天王派面临破产危机】
【千机阁再出新品——预计成为下一轮千机弩】
总觉得下一个标题在嘲讽上一个。
还没看两行，小桃从外面进来，道：“公主，段子守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陈茶喝两口粥，不紧不慢道。
即刻，清瘦男子入内。
他不动声色打量了一圈, 见少女桌边摊着的报纸, 眼底划过一抹深思，待见到梳妆镜旁挂着的字, 古井不变的神情终于有一丝龟裂。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道：“微臣段子守给安平公主请安。”
陈茶慢慢喝着粥，道：“有什么事情直说。”
男子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见少女淡淡的神色，于是试探道：“安平公主那日也在拍卖行？”
见红衣少女神色，清瘦男子不禁皱眉，道：“但安平公主似乎并不满意。”
陈茶呛了下，道：“不，你的方式没有错，不过结果不对。”
清瘦男子不解。
“段大人觉得，长远利益重要还是一时利益重要？”
“自然是长远利益。”段子守脱口而出，不明白少女为何问这种问题。
“段大人也知道，大周和齐国并不对付，”红衣少女目光似乎在看着近处，又像是看着极远的地方，“如果是别人买下，本宫会很高兴，但如果是齐国太子买下，哪怕卖得再贵，本宫只会担忧。段大人，你既然在朝堂，就不是个商人。”
段子守手心不自觉攥紧，他怔愣在原地，无数个念头在一瞬间涌现，他抿唇，却只道：“可……微臣只是个翰林院学子，人微言轻，如何能做得什么事情？”
“何为人微言轻？”陈茶轻叩着桌，反问道：“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都是些不负责任的懒人想出的借口罢了。”
男子面上浮现一抹羞愧，道：“是微臣见识浅薄，安平公主教训的是。”
“算了，你先回去。”
待出了门外，清瘦男子脸上的愧色慢慢消失不见，他扭头回看了眼公主府朱红的牌匾，眼里晦暗不明。
清瘦男子前脚出门，小桃便道：“公主，段大人又来了。”
“他不是刚走？”陈茶翻着报纸，随口道。
“不是，是段小爷。”
见精神小伙脚步匆匆地进来，陈茶调侃道：“你们两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精神小伙皱起脸，苦笑道：“公主您可别开玩笑了。”
见精神小伙神色，陈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道：“发生什么事了？”
精神小伙见周围的侍女，似乎有些挣扎。
陈茶见状挥手，待人都离开，道：“说吧。”
精神小伙这才抬手，拉下袖子，露出一截手臂。
“嘶——”
陈茶猛地站起身，惊叫道：“谁干的？”
那露出的手臂上似乎被利刃所砍，翻出血淋淋的皮肉来，只简单用纱布缠绕几下，正不断地向外渗出血滴。
精神小伙拉下袖子遮住伤口，无奈道：“小爷也不知道。”
陈茶咬着牙，正色道：“你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些，越详细越好！”
精神小伙见少女忽然凌厉的目光，咧开嘴角故作轻松道：“其实只是皮外伤……”
“谁和你过不去，那就是和本宫过不去。”陈茶打断道：“你手里的项目都是本宫最为看重的败……计划，而且非你不可，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精神小伙心头一震，眼眶居然有些湿润，他低头咳嗽几声掩饰，换上一副笑脸，道：“多谢公主的关心。”
“你回去前记得从我府里拿几副去疤膏和止痛药。”陈茶不放心道。
精神小伙连连点头，他道：“说来也是小爷倒霉，创作大会结束后，我和几个朋友去百香楼喝酒。那些蒙着脸的人冲进来后，是店小二发现了不对劲，居然直接撞开了门。”
精神小伙说到这里有些激动，连比带画道：“我和朋友都看傻眼了，那个小二简直像话本里隐藏在市井里的隐世高人，顺手抄起一把筷子，唰唰几下，七八个举着刀的蒙脸人就被钉在了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幸亏是百香楼，”陈茶庆幸道，问道：“有活口吗？”
“没有，”精神小伙惋惜地摇头道：“本来还剩一个，然后趁着不注意服毒自尽了。”
陈茶揉着发涨的太阳穴，这倒是有点麻烦了。
这波暗杀有目的有组织，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蓄谋已久，等待时机。
挑的时间，地点都十分巧妙。
创作大会结束后，正是客流量最少的时候，又是在隔音效果极好的雅间里，如果不是店小二及时察觉，怕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才能被发现。
精神小伙既主管着官道和创作大会，又在筹备出海，难免不让人眼红，在无意中已经触犯到许多人的利益，若说杀人动机，实在太多了。
不过，总该有些蛛丝马迹。
她抬起眸子，朝精神小伙道：“本宫去一趟百香楼，你先去看大夫。”
“可是人都死了……”精神小伙犹豫道。
“本宫不信没有半点纰漏。”陈茶斩钉截铁道，刚走了两步忽然折身道：“对了，有件事忘了问你。”
“公主您说。”
“创作大会中那些没有联名的商家是不是最近在往你那里送钱？”
“没有没有。”精神小伙用剩下一只完好的胳膊摇了两下。
陈茶刚要松口气，就听精神小伙继续道：“小爷和您府上的账房先生早就商量好，直接送您府上了。”
陈茶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今后所有给本宫送钱的商家一律不准参加活动，”她嘴角微抽，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有，你下次见到胖墩，记得转告他，他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午时，百香楼。
陈茶刚进门，王昊就一脸焦急地迎上来，道：“公主，昨晚……”
敏锐察觉到有人投来打探的视线，陈茶打断道：“先上去再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娃娃脸自觉噤了声，待到了雅间，才说清了前因后果。
和精神小伙描述的差不多，不过他从来被保护得好，哪里见过这种事情，后怕道：“公主，您说这些人会不会是来追债的，当时百香楼欠了钱，那人便和我说，如果不还钱是要被做掉。”
“放贷的威胁你罢了，”陈茶摇头，“若是真杀了你，谁来替你还钱？”
她想起来正事，问道：“那个小二还在吗？”
“在，”王昊忙不迭地点头，他忍不住好奇，插了一嘴问道：“公主，那些小二之前是干什么的，身手比我家的侍卫都好。”
“他们以前……大概和这波人干的事情差不多。”陈茶正调着手上的败家镯子，闻言随口道：“都是同行。”
王昊咽了口口水，后知后觉地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小二们。
片刻后。
王昊和刀疤女一前一后进来，两人始终保持一人宽的距离。
见娃娃脸浑身紧绷的模样，陈茶哭笑不得，道：“人家现在遵纪守法，靠自己打工赚钱，你不必慌。”
大概自己也觉得丢脸，王昊嘿嘿笑了两声，身体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你是1号？”陈茶见刀疤女自始至终脸上也没有表情变化，索性自己先打破尴尬。
刀疤女面目表情地点头。
“昨天你是怎么发现的异状，若我没记错，雅间是完全隔音的。”
“能听见。”刀疤女一字一顿道：“有声音。”
这点陈茶是相信的，死士的身体素质绝佳，无感超于常人，听见一些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并不奇怪。她比较奇怪的是女子能当即破门而入而不是袖手旁观。
毕竟死士自小被当作杀戮机器培养，大部分早就没有了正常人类的感情，如果没有主人的命令，那怕一个人死在面前，他们心中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陈茶没忍住，问道：“你当时为什么选择进去？”
刀疤女微愣，古井不波的表情些许困惑。
为什么进去？
她现在想来，居然没有答案。
按照她的想法，除了她妹妹，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多一个人死少一个人死有什么区别，但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红衣少女那天站在高台的模样。
骄阳一样光彩夺目，熠熠闪光。
在一瞬间很像她的妹妹。
包厢里的那个家伙是少女的朋友，若是他死了，少女是不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也会蒙上尘埃。
于是她就把门劈开了。
刀疤女似乎陷入沉思，陈茶也没有逼问，换了个话题问道：“和你交手的那些人，他们的服饰，口音可有什么特点？”
刀疤女收起飘散的思绪，肯定道：“是齐国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