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姑奶奶
老人与少女，站在后院三楼书房中，望观夕阳，此时竟然有一份异样的和谐。
少阳，也叫邵阳，曾经是殷素捡回家的一个小乞丐。她给他起的名字，最终被他当做了姓氏。
殷素给了他一口饭吃，后来成为了他的师父，教他一技之长，让他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甚至平安度过了那个战乱年代。
再后来师父不见了，只剩小小少年一个人独行于世间。
邵阳这些年无数次的想过，他当时要不是学艺不精，就能和师父一起应战了，好歹也能搭把手不是。但凡他能帮上忙，也许，师父最后就不会“死”。
也许是人老了，这几年他总会想起过去的事情。虽然很多片段都已经模糊，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把他捡回家的人——那个少女，她的样貌深深印在少阳心底，始终不曾褪色分毫。
少阳曾无数次的期盼过师父会重新活过来，虽然以前张夫人总说是时候未到，但也不耽误他向上苍一次又一次的祈祷，只不过换回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少阳知道他的师父不是一般人，很早以前他就怀疑过师父不会老，因为就算张夫人那样注重保养的贵妇，时光也会在她脸上留下些许痕迹。可师父没有，他仔细观察过，除了偶尔的脸色不好，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的眼角眉梢没有丝毫变化。
可仅仅也是怀疑，毕竟两人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许是师父有独特的保养秘法，或许，是时光也不忍心败美人。
可是如今，穿过百年的时光，自己已经老矣，师父却仍如当年一般。
容颜依旧，犹如二八少女。
少阳心中响起两个字，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但是师父不说，他也没问，这是一种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泄露出去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能看见殷素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就足够他庆幸的了。张夫人曾经安慰他的话被证实了，师父活过来了。
能在有生之年再看见给予过自己新生的人，何其有幸！
看着夕阳慢慢沉入天边，二人都十分珍惜现在这一刻，这是这个世上唯一熟悉自己的人了。先开口的还是殷素：“我记得你比张家小子大不少呢，怎么变成‘二爷爷’了？”
少阳摇头哂笑：“还不是我驻颜有术，老的慢，换个地方生活后，承志的父母就让我对外说是他的弟弟。”
“哦，原来如此。”承志想必就是楼下坐着的张家现任老太爷了。
也对，张家夫妇本就是小心谨慎，未雨绸缪的人。
所以当年她才把小徒弟少阳托付给他们照顾。
不过，殷素仍有疑问：“是谁给我安排下葬事宜的？”
邵阳眉心一动，仿佛是在问怎么了。这个动作在一位老人身上出现，竟然还显得有些顽皮。
提到这个话题，殷素难免有气：“一件陪葬品都没有不说，还特么给我穿旗袍，我出棺时差点没冻死！”连鞋都他么烂了。
东北的冬天，光着脚一身旗袍，你敢想！
想象着那个画面，少阳再也忍不住，笑声溢出了嘴角。
“咳咳！那个……是张夫人亲自给你换的旗袍，她说你喜欢。”
殷素想起自己刚出棺时的狼狈，被逼的都去偷大衣了，现在想起那个场面，还是忍不住想爆粗口的赶脚。
神特么我喜欢？是她自己喜欢才对吧！
那位张夫人当年就特别喜欢穿各种各样的定制旗袍，走的是高门贵妇的风格，她不仅喜欢自己穿，还致力于给殷素也打扮成一个淑女名媛的样子，还说这样走出去像一对姐妹花。
可殷素不喜欢啊，她当年穿的最多的是定制的套装，还是以裤装居多。
否则你想啊，外出捉妖驱鬼的时候，难免有大动作，一踢腿、一翻墙就走光了呀。
别说是鬼了，就算是妖也不能给他看啊，谁会穿个旗袍出去做任务？！
殷素暂时没有时间纠结这些，反正见证她当时囧态的只有两人和一只黄皮子，而且张辰宇好像还失忆了。
她直接开口询问少阳：“有没有合适的法器？我现在有点不趁手。”
邵阳听闻此话沉默了一瞬。
殷素一看他如此，就不乐意了。当年我好歹把你捡回家了啊小徒弟，咋地，隔了百来年你就这么抠门了呢？
“少阳，你变了。”
平平淡淡一句话差点让邵阳咳的上不来气。
不是，师父你岁数也不小了咋还这么皮？
邵阳：“师父，不是我不舍得给你，实在是……当年有一段时间的特殊年代，但凡像点样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
殷素挑眉：“连张家这样的人家也被……？”
邵阳沉沉叹了口气：“越是张家这样的，遭遇的境况越凄凉，偌大一个家族，旁支几乎折损殆尽，就剩下主枝这一脉了。”
殷素：“是战后么？”
邵阳：“嗯，建g后。”
殷素：“没想到出去避一避么？”
邵阳：”民族存亡之际张家都没有远走海外，胜利后就更不会了。”
殷素：“后来呢？”
邵阳：“后来平f了，土地没了，但宅子都拿回来了，财物损失了很多，但辛好张家夫妻留有后手，但是法器都没有了。”
这回轮到殷素叹气了，看来得另想办法了。
邵阳想了想：“不过，过几天有一场拍卖会，可能有法器出现，师父可以去看看？”
殷素想了想问出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50万够吗？”
邵阳：“……”
二人说完话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殷素没有留在张家主宅继续和小……哦不，和“老徒弟”追忆往昔。
而是准备返回裴俊逸为她准备的那个小公寓，在车上殷素又发出了灵魂拷问：“怎么才能快速的变有钱？”
裴俊逸：“……”姑奶奶您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喂？！
殷素没再言语，仿佛刚才那句只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她现在在想另外一件事，法器她是存在张家的，现在没了，但少阳承诺只要有合适的，会给她补偿。
她当年可不是一穷二白的人，殷法师的名头在北方地区也是响当当的，自然而然也攒下了不少的家当，比如——小黄鱼。这些可是存在王家手里一部分的，看来自己得抽出时间去会会另外一个故人了。
二十六，风和日丽，宜出门。
一大早张辰宇就开车过来接殷素去拍卖会，殷素也没问裴俊逸为什么没来。
张辰宇和殷素坐在后面，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终于问出了困扰他好几天的疑问，“你，真是我姑奶奶啊？”
嗯？“嗯。”
张辰宇实在是转不过这个弯儿：“不是，你怎么能是我姑奶奶呢？！”
自从他得到这个消息，就一直在家消化。
只是，不论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最后都憋的快消化不良了。
殷素看着面前这个大男孩有些好笑：“那你家里是怎么跟你说的？”
张辰宇：“他们说你是我爷爷的远房表妹，辈分比较大，所以让我叫你姑奶奶。”
殷素：“还有呢？”
张辰宇：“还有……还有让我跟你学一些本事。”和听你的话。但后面这一句他没说出口。
他自己二十岁的人了，还要听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的话，听起来自己倒像是一个小弟弟。
而张辰宇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是邵阳老爷子亲自跟他爷爷张承志商量的。原本张老太爷是想让张家老三夫妻收养殷素当女儿的，也就是当张辰宇的妹妹。
但邵阳老爷子死活不同意，硬要拔高殷素在张家的辈分，毕竟如果按张老太爷的想法，自己不也是成了张辰宇的晚辈了。
这个邵阳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就只有说殷素是张家老爷子的妹妹了，邵阳倒是想要他师傅当张承志的姐姐，可张老爷子不愿意了，让他一大把年纪管一个小姑娘叫姐姐，他实在是张不开嘴。
所以权衡之下，只能委屈委屈儿孙们的辈分了。
而且不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张家亲戚的身份，张辰宇还给殷素带来了全套的身份信息证明。
现在身份证上殷素的年龄是20岁，履历显示她自小是在国外生活的，现在因为父母双亡才回国投靠亲戚。
这个经历殷素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要考虑她这个身份不明的人现在要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
别人不知道少阳是肯定知道自己的，她压根就没在现代社会生活过，所以才不得已编造出了一个国外的旅居史。否则如果有人问起来她的生活经历，她不就对不上了么。
而且张家老爷子出手安排的身份信息，确实要比裴俊逸安排的周全很多。
嗯，我的大(老)徒弟就是聪明！这点随我……
邵阳还是有分寸的，没有把殷素的身份全盘托出，毕竟不老不死这种事情说出来有点太耸人听闻了。即便是自己，当年知道师父被下葬时，也不认为二人还会在百年后再次相见。
不过邵阳还是给张家老爷子透露了殷素的能力，并隐隐表示她的能力今后会在自己之上，建议张家派出一个小辈跟着她学些皮毛。
其实张家老爷子对自己的这个“二弟”邵阳也是知道一些的，知道他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在很多关键时刻保护过自己，保护过张家。甚至zf曾经有意招邵阳进特殊部门，但他都拒绝了。
时光如梭，自从张承志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家有这么一个人，像自己的哥哥。然后自己慢慢长大，这个少阳哥哥却老的很慢，再后来，哥哥变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弟弟，直到现在家中的小辈都喊他“二爷爷”。
除了那些个特殊的年代，在国j的大形势下张家不可避免受到了波及，此后张家一直顺风顺水，迅速的恢复，崛起。
这一切都和自己的“二弟”邵阳(少阳)密切相关。
所以，期颐之年的邵阳向自己推荐另一个身负异能的人，是不是暗示着她有可能成为张家下一任“保护伞”。
张家老爷子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最后决定还是让老三家的辰宇去跟着殷素。
虽然这个小孙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毕竟他和殷素稍微熟悉一些，认识总比不认识好。
何况，邵阳和自己说，她就喜欢憨憨的。
嗯？你孙子才是憨憨的!
欸，不对，邵阳的孙子不就是自己的孙子吗？毕竟自家小辈都称呼他二爷爷的。
殷素换上了张辰宇带来的晚礼服随着他入场，她静静的观察着周边的一切，感觉除了比当年更加繁华之外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仍然是上层人士的灯红酒绿，服务人员忙忙碌碌穿梭其中。
果然，无论时间怎么推移，社会仍旧在自动划分着层次。
这是一场慈善拍卖会，举办方幕后也是北城现在颇有名气的一个家族——吴家。
吴家与张家这种本地老牌世家不一样，他们在战乱年代曾经举家迁移去了港城，后来随着港城的回归也开始积极拓展内地的事业。作为第一批归国的投资者，他们享受到了很多的优惠政策，也赚到了极大的红利，整体的产业也慢慢向内地偏移。
吴家最近在争取一个和zf合作的大项目，但因着特殊的背景，就显得没有其他本土世家有竞争力，所以现在在各个方面狂刷印象分，慈善、募捐是最快的刷分渠道了。
以上都是张辰宇给殷素提供的信息。
说实话，殷素没想到这么一位纨绔少爷谈论起各家的情况居然头头是道。果然，大家族里的子弟都不是白给的。
这时就见前方的张老爷子转过身来，冲着张辰宇和殷素二人招了招手。
“这是我家的小孙子——辰宇，这是……我姑妈的女儿殷素。”
小孙子大家都很容易理解，而且也有人见过，至于这个“张老爷子姑妈的女儿”……那不就是他的表妹吗？
但对比一下二人的年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大岁数生出来的孩子啊？！
不是老爷子，贵姑妈是老来得子吗？
您姑妈……还有姑父真是老当益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