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所谓最后的告别
鲜花的盛开,以腐朽枯叶为代价。满是艳丽色彩的花丛下,看不清的是那些阴暗中生长,却在阳关下逝去的残败事物。
不知道盯着那间房子过了多久,梁容一包烟都已吸完,可他的空虚不减反增。甚至,还想再来一包,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反光镜里,是他夹着烟头的细长手指,丝丝残存的烟雾缭绕。
戴上许久未见的眼镜,梁容望着镜子里不近人情几于冷漠的自己,缓缓展开一抹平和中带着柔意的微笑。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陈以沫觉得自己似乎是疯了。
不自觉地开始浏览起婴儿用品,平常大大咧咧的她,竟然开始小心翼翼得走路,生怕磕着碰着。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她收了起来,桌角也包了软布,吃的用的喝的,都一贯的孕妇最高水准。
望着手中情不自禁拿起的酸梅汁,陈以沫叹了一口气,放在了桌面上,无言望苍天。
为什么每当自己想与梁容斩断一切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事情,来干扰她的想法呢?
难道,自己真的命中注定,要与梁容进行一辈子的厮杀吗?
可是,那些时不时闪回的记忆,却让陈以沫的内心,不断地产生一种,几近于渴望和温暖的情绪。
好像一直有个高大的人影,徘徊在其间,用看不清面容的眼神,深沉注视着自己,那里,蕴含着太多的情感。复杂到,让陈以沫不敢与他对视,甚至害怕看到他。
这人…是父亲吗?还是,是梁容?
难道,真的已经爱到无法自拔的深陷了吗?
阻止自己这些虚幻缥缈的想法,陈以沫摇摇头,忍不住又拿起那杯酸梅汁,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陈以沫抬头看了一眼监视器,随之,心一颤。
监控里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大门,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了往日里那般充满着温暖的微笑,嘴巴一张一合,无言道:沫沫,好久不见。
手中玻璃杯落地,汁水晕染开来,一片湿润。
由开始的无措,转变为淡然。
沉默片刻后,陈以沫穿上外套,牢牢裹住自己,起身,手搭在大门门把手上,静止了一会后,用力一拉。
“你来干什么?”陈以沫迎着男人上下不停扫视的目光,镇静道。
“沫沫,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我怕,再也没机会了。”梁容驻足,微黄的发丝带着点金色,过长的刘海微微蜷在一侧,淡漠的五官上一双上挑的凤眼,此时却略有忧郁之色。
“你…”这男人,怎么变成这样了?要说之前还保留一些陈以沫记忆中的那般温柔儒雅,此时的他,就像雌雄莫辨的阴柔之人,整个人都盖不住的散发着一股厌世和脆弱。
“我,我母亲她…昨晚去世了。”梁容垂眸,唇色苍白,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眸中的痛楚。
一瞬间的错愕,陈以沫松开了手,缓缓后退着。
关于梁容的母亲,他一直以来,都很少与她谈起。就算在陈以沫的逼迫询问下,男人也只是淡淡的一笔带过。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主动来找自己,并且说起了有关于母亲的事情,这让陈以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尤其,自己肚子里还有着,他的孩子。
“你,进来吧。”陈以沫看着梁容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样的神情,不禁母爱泛滥。
“谢谢你,沫沫。”梁容努力挤出笑脸,却又无力垂下嘴角。迈着迟疑的步伐,进入了陈以沫家内。
“你…你母亲她,是…是怎么…”陈以沫疙疙瘩瘩,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入手,只能借着倒水的名义,眼睛躲闪着东一句西一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沫沫,我来吧,你先休息吧,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梁容注意到陈以沫步伐缓慢,穿着臃肿,小小的脸蛋上不复往日那般明艳,有些虚弱和苍白。脸上浮现着担忧的情绪,让陈以沫内心一暖。
“我,我没事,就是有些贫血。”陈以沫回避了男人炽热的眼神,支支吾吾。然后,把杯子顺手递给梁容,双手交叉放在背后,低着脑袋,心里天人交战。
到底要不要说呢,可是就算是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可是,如果不说的话,难道就让自己的孩子,生来就没有父亲吗?
陈以沫黯然,咬唇。
梁容背对陈以沫,倒好了两杯水,细心的吹了一会后,端到桌上,对不远处低头发呆的陈以沫,轻声说道:“沫沫,我们坐着说话吧。”
陈以沫坐在沙发上,望着梁容对望自己的脸,不自觉地撇开了视线,她拿起那杯水,借着喝水的动作,又悄悄看着他。
梁容瘦了很多,过于瘦削的下巴,使得他本就清冷疏离的脸庞显得愈发不近人情般的冷漠,泛着金色的发丝长长束起,让他看着如同漫画中的王子那般,神圣不可侵犯。
“你,是不是碰到了很多烦心事。”陈以沫怜惜的描绘着他的五官,声音带了点颤抖。
闻言,梁容回望的神情中添了些许的笑意,他眼眸弯弯的。
“没有,沫沫,我都很好。母亲和姐姐的去世,虽然使我受到了不小打击,可我觉得,这一切都不算什么。比起沫沫你所承受的,我更心疼你。只是,沫沫你好像一直,都不愿意认真的听我说话。”随着话语的吐露,梁容距离陈以沫越来越近,话语完毕,已经坐到了她身旁的位置。
“我们之间,真的有着太多的沟壑。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不曾改变过那颗心。可梁容,你要知道,一颗真心,只要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那么,它就不再是我所要的了。”陈以沫捏紧自己的衣服,努力压抑住自己即将喷薄的情绪,咬着唇,缓缓说道。
“难道,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吗?沫沫?就像你说的,我对你,从来都是以一颗真心相待,可你为何总是愿意把更多的目光关注在那些与真心无关的旁支末节上呢?我爱你,和我爱我自己,真的不能同时存在吗?那你呢?沫沫…”梁容握住陈以沫冰冷的双手,冰冷漠然的面具碎裂,眼神中发出强烈的不甘和请求。
“沫沫,你呢,你爱我,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目的吗?”陈以沫的双手逐渐被温暖,她忍不住不去看梁容的双眼,缓缓侧过头。
双目对视,一刹那,无数回忆涌现对接。
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有滚烫的热泪落下,陈以沫身体好像失去了力气,再也不能支撑住她,就在她想要说出那句话时,身体一软,眼睛不自觉地闭上,失去了所有的感官,瘫倒在梁容的怀抱中。
缓缓抚摸着怀中女人飘逸的长发,梁容注视着她,眸种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最终化为虚无。
他轻轻吻上了女人温热的嘴唇,停留片刻,将她抱起,放入房内床上,盖好被子,驻足许久,才离开。
太过于了解陈以沫藏东西的地方,梁容很快找到了衣柜里的一个保险箱。他半蹲着,沉思。
六位数密码,很难猜。但是对于陈以沫来说,她设置的密码无非是那几个,而且,对于这种看待的比生命还重的东西,与她父亲有关,那就显得很容易了。
梁容露出自信的笑容,戴上手套,在数字前又停顿了一会,脑海中拼凑出了许多答案,输错多次后,最终打开了它。
一本日记本,梁容拿到手后,翻阅了一会。
许久,合上笔记本,他的神情由震惊到淡然,最后变得释怀。
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将它放回原处,还原一切后,梁容再次来到陈以沫的床前。
已经陷入沉睡,迷药的作用使得陈以沫感受不到那双手留恋不住的抚摸着她的脸,轻柔。
那双手逐渐抚上现场的脖子,慢慢收紧。
梁容眼里酝酿着风暴,儒雅的神态荡然无存,只剩下想要毁灭一切的邪恶,以及报复,还有那种陷入自我的执念。
沫沫,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
终于还是下不了手,梁容收回自己强烈想要扼杀掉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的欲望,闭上了满是黑暗情绪的双眸。
希望你,知晓一切的时候,不要奔溃,我最爱的沫沫。
房内只剩下陷入昏睡的陈以沫一人,安静的,仿佛那人从未来过。
离开那处,梁容进入车内后,想起那本日记本里所记载的一切,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又涌上心头。
他愤愤的锤了一把方向盘,胸膛剧烈起伏。
安琪,你可真是布了一个大局…
所有人,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
不知道,最爱你的方麒,知道一切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哦不,恐怕以后,似乎没人会再爱你了吧。
发了一条信息给丁雅静,梁容驾驶着车,驶出了这片满是纠缠和痛苦的地方,去往了那个承载着他以后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