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长溯身为大师兄，组织剑宗所有弟子，火速将玉绡山地界所有百姓都排查了一遍，竟足足有一半的人都中了蛊。万幸的是，门派内弟子因着一开始的防护措施，尚未波及。
在老谷主研究解法的同时，白霄尘朝其他各方门派势力发送了求救帖。
但显然，之前他们便将老谷主拒之门外，现在三界最狠厉难缠的蛊毒已然爆发，便更没可能前来援救。
只有大昶帝王听闻剑宗遭了难，立刻就要派遣国师过来帮忙。
但白霄尘知道大昶最近和东阆余族对战，正闹得头疼。况且大昶御医大多还是从药王谷里请的，老谷主解决不了的，大昶更是没可能解决。
白霄尘便让国师隔着玉绡山大阵，遥遥把灵石灵药等物资留下，就回去了，省得传染，引起更大事端。
蛊毒暂未解法，阴鲎虫又发作得凶猛，没有好的法子，只能用灵药压制。
一瓶瓶珍贵稀有丹药，渐次皆进了染毒村民的肚里。阴鲎虫消耗极大，它们若是没有丹药顶着，便要继续吃人吃宿体，丹药根本不可能断。若是放在平时，这些灵药早能把一个凡人硬生生供上筑基了，可此番，只能白给蛊虫做了饲料。
在长溯眼里，这种事，只有白霄尘能做得出来。
外面门派听闻，也都震惊到不行。皆传言这万莲剑宗莫不是傻了吧！不过区区几个凡人而已，放弃便放弃了，修士们去狩猎场捕灵兽，或是探险个密境，都得死好些个人呢！凡人如蝼蚁，生生死死，寻常得很，何苦用那么珍贵的灵药来供着。
有些修士不相信，甚至特地御剑来到玉绡山上空，从云端高高往下面瞧，瞧着瞧着，还有隔空指导的。
剑宗一帮弟子都气到不行。
长溯默默咬牙，心里记着白霄尘平日叮嘱，没有言语。
他每日要带领剑宗弟子们去照顾染毒大家，村民们似是意识到什么，整日围着他喊救命。
搞得长溯筋疲力尽，焦头烂额。他整日修炼剑术，哪里懂得什么治病救命之法，平日修炼吃的丹药都是大昶特供的。
当日是白霄尘主张收留老谷主，而长溯同药王谷没打过交道，更没交情可言。此番给自家地盘引来灾祸，他自然颇有怨气：“一直拿丹药喂蛊根本不是办法，它们胃口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压制不住。数十日已过，前辈可寻得解决之法？快使出来吧。”
而老谷主面前摆满一大堆试毒的瓶瓶罐罐，久久沉默。
老谷主多日辛劳，白霄尘也看在眼里。可此番受难的是玉绡山地界百姓，他也心焦。正要说什么，老谷主突然起身：“你说得对，情况太紧急了，我不能拿人命作赌。我现在就出发，前去蛊王城同那疯子谈判。”
闻言白霄尘大惊：“不可。”他连忙就去拦人，“前辈，此去便是龙潭虎穴，您已避了魔域那么久，此番回去，岂不是白折腾一场。”
老谷主低喃：“可如今，根本来不及找别的办法了……”
白霄尘还要再说什么。
“让他去。”长溯抱臂站在一旁冷冷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下蛊者解毒，可不就是最快之法。”
白霄尘皱眉看向对方：“溯儿……”
“我说错了吗？”长溯打断道。他正值年轻气盛，眉眼狂肆张扬，“药王谷与魔域之间的恩怨纠葛，凭什么要我玉绡山来陪葬？！”
白霄尘怔住。而就这一来一回对话，再转头，药案前的老谷主早已不见踪影。
“前辈！”白霄尘下意识喊道，焦急望向苍茫天际，可已追赶不上。他回头，不悦道：“溯儿，许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简单。”
而他这徒儿许是到了叛逆期，长溯满脸摆着不想听。
“你每次回来，都只知教训我，左右我做什么都是不对。”他凉薄垂下目，背孤傲挺着，“但师尊可曾想过，世间许多事或许本就简单，却是师尊硬生生，将其复杂了呢。”
他领人下山离去。
留下白霄尘怔怔立于原地，满目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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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谁知，老谷主这一去，便至此彻底失去了联系。
玉绡山上下气氛愈发压抑，表面被长溯管理得有条不紊，实则却是暗流涌动。似稍有风吹草动，这副勉强维持住的平静，便会彻底崩坏掉。
一日巡查结束，夜里，长溯悄悄去找白霄尘，他面色沉重：“师尊，事到如今，只有把他们……”
他后面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然分明，要将这部分感染蛊毒的人放弃掉。
“可能一般方法尚不能彻底解决，要用离火烧。”
长溯还在思考具体对措，而白霄尘双眸倏地睁大：“不行！”他脱口而出道，“他们皆是一条条人命，我们怎能放弃他们？”
白霄尘反应十分剧烈，把长溯吓了一跳。但很快，他沉目：“不然呢，师尊有方子解决吗？”他长臂唰地一指向外，“那个药王已经跑了。他都处理不了，自行向魔域认输，我们这些剑修究竟能有什么法子！”
白霄尘：“谷主是深入魔域和蛊王谈判了……”
而长溯毫不客气打断道：“谈判？他这一走，谁知道是畏难潜逃，还是所谓谈判？！”
白霄尘瞳孔微微缩起，继而蹙起眉：“溯儿，勿以恶意揣度他人。”
长溯冷笑：“我没恶意揣度，而是，人性本如此。”
“师尊，你好好想想，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扔下我们这个烂摊子，去外面随意逍遥。左右我们已替他兜住了，他一去不复返，岂不快活？”
白霄尘愣怔看着对方，目中似有不可思议：“所以，溯儿你便也主张要放弃那些村民，我们剑宗好也去自在快活？”
长溯皱紧眉：“师尊，这不是一码事。这蛊毒会传染，若我们再不刮骨剔毒，壮士断腕，到时候便不是死几十个村民这么简单了。我们整个剑宗共赴深渊，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而白霄尘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他宛如当头一棒，恍恍低头，喃喃道：“不，一定还有方法，他们不能死。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接下来，白霄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大昶送来的宝贵医术，寻求解决之法。
剑宗宗主所居住的不大院落，屋内布置简单，烛火亮了一晚又一晚，白霄尘阅书速度极快，彻夜通宵地看，根本不敢多耽搁。
寒夜萧瑟，明月当空，院内疏影横斜，长溯满身疲倦回来，看见亮光，于霜寒中在窗外站了许久。
望着那正忙碌的消瘦人影，却沉默无言，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