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上古大阵精妙绝伦，竟是将整个药王谷拔地而起，虚空传送，便是白霄尘初次见到时也暗叹不已。百枫瞧了瞧结界外扭曲斑驳的光线，说道：“你别担心，他准追不上。天下这么大，到时候我们找个世外桃源一钻，任他领着魔众闹翻了天，也与我们不相干。”

    百枫想得挺美滋滋，一侧头，却见塌上静坐的白衣仙人，整个人仿佛都苍白了一大截。他瞅了几眼，叹道：“你这个人呐，你说说你，你把人训了一顿，自己反倒像魂儿给丢了似的。方才硬气劲儿怎么没了。”

    白霄尘回过神来，苦笑了下：“是我失态。”眸子里的神采却又渐渐黯淡，“我也不知为何，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百枫：“哪怕他做了那么多祸害你的混账事？”

    白霄尘轻声：“是我先对不起他……”

    百枫紧跟着问：“哪怕并不是你的错？”

    白霄尘双眸失神：“他，毕竟是我徒儿。”

    “唉——”百枫仰天长叹一声，下了定论，“没救了。”

    “不若，你还是想想你身体万一情瘾发作了怎么办？”

    白霄尘沉默良久：“若真到了那个地步，……让我死吧。”他弯了弯唇角，“左右也再经不起几次恶源诅咒发作，不如让我清净点儿走。”

    “别。”百枫一听他这种要寻死的话，都觉得心惊胆战的，“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你这个修为，死太难了。且不说化神之境，道体强悍，我就是想给你来点儿什么的毒药，怕是也做不到见血封喉。便是你自己自爆灵魄，你神魂之强大，只怕得让你化成碎片，在人间跌宕飘零许久，才能泯灭人世，重归于道。”

    他搓搓胳膊，“那便是比人界凌迟处死都要痛苦万分的死法，太难受了。我见了那么多人，凡是修炼到达你这个境界的，那一个个都是巴不得命数再多续几年，问道求长生的，只有你啊，头一个整天喊着要以身殉道的。”

    白霄尘摇摇头：“情况不同。”

    百枫：“管你同不同，我是医修，便最见不得人死在我面前。”他抿抿嘴，上前拍拍他肩，“我手上人来人往生死无数回，相信我，任凭许多人嘴上坚决，真正面临死亡前，没有一个不挣扎后悔的。坚持活着吧，别想那么多。”

    对方眉眼稍暖，百枫小心瞧着他神色，犹豫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师徒之间那什么，但你往好的地方想，你诅咒最近没发作，这便是好事，说不定以后……”然后在白霄尘脸色彻底难看之前，忙改口，“好了好了，肯定还会有别的法子，我们就是不和他双修，也能活得好好的。别怕啊，我一定帮你到底。”说罢赶紧溜之大吉。

    只留下白霄尘神情异常复杂。

    随着耳边轰鸣落地声，药王谷医修们成片发出喜悦欢呼，望向结界外复又清朗的天色，他知道，阵法传送到位了。若不出意外，他和长溯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他独自愣怔坐在原处，通体清淡萧瑟，宛若风中之叶。许久后，才缓慢起身，扫去袖间寒气，去找百枫看有何要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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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法启动后，霍长溯疯狂寻找，而青州地界，已无药王谷的丝毫踪迹。他神识铺放得极大，周遭已有门派勘测到魔修气息，聚集人士正在前来围攻的路上了。可无论他再怎么找，也触不到那人半点气息。

    他眼中红纹急转，愤怒滔天，可他越是施展功法寻找，越是在怒气包裹的灵魂最深处，逐渐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悲凉。

    “年轻人，你当真要神魂俱灭，不死不休？”

    霍长溯一僵，是从腰间骷髅里传出来的。而这道声音，他很熟悉，是北疆魔域九幽之主。对方：“你若施展禁术，能否成功找到人暂且不提，只是本座哀你大好苗子，要葬送在今日了。”

    也正是此时，霍长溯才惊醒，自己方才举动有多险。可即便清醒，他仍不管不顾地继续施法，面色阴沉不虞：“你住口。”

    堂堂九幽之主，修为高深莫测，任他五城割据混乱，千年来仍稳坐主位，何曾被人如此挑衅过。而对方浑然不觉一丝生气，轻笑一声，悠悠道：“本座当然可以住口，只是，你多年努力，如今可舍得前功尽弃，付诸东流？”

    他似是十分了解霍长溯软肋在何处。而这话一出，他一手提携上来的年轻黑袍城主，动作顿住，稍稍清明。

    眼看着这人神色逐渐混乱、痛苦，九幽主又是低笑：“来吧，起码要等到打败本座，将九幽万里疆土都收归你麾下，再去找死。”

    声音消失。

    而霍长溯身子一晃，满肩满袖兜着的，全是落败的苍凉。他对打败魔主、收复疆土、称王称霸什么的，无半分兴趣，只是此刻，他像是又回到了十一年前那绝望的一天。十一年过去，他变强大了，却依旧留不住那人。他终于坚持不住般地，颓然俯跪在地，眉眼间皆聚着难言的痛苦。他清晰意识到，白霄尘，这是又抛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