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宫女谋，冷宫之行

    冷宫之中朱红的柱子已掉漆，梁间落满厚灰，结了蛛丝驻了老鼠为伴。顾玉烟伸手抚上染了一夜霜白的云鬓，仅是薄裳，窗外寒风瑟瑟至雪落，哪挡得住吱吱呀呀席卷这没生气之地。

    一声吱呀作响的推门声，阿匿狐裘锦衣披身，乌发高束凌云髻，满头珠翠，遍体幽香，集荣宠一身。莲步轻移踏入，抽了丝帕捂鼻，泠泠瓷音：“不知皇后娘娘在冷宫可还习惯，妾瞧着可比钟粹宫原先的模样，还要残破不堪几分呢。”

    一朝罪名，昔日种种恩怨终究还是报到了顾玉烟的身上，说帝王家最无情，许一世荣华后位，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败在了自己挑选出来的刀刃身上，真是可悲可叹。

    人儿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是怒是悲。顾玉烟当真是从未想过废后竟是巫蛊这样的罪名，皇帝问便不须问就将她贬入了冷宫。一切都因眼前的人而起，她是多想将眼前这人抽筋扒皮喝了她的血才足够解恨。

    只听顾玉烟声声泣血，几乎是哭诉道：“王旎，我顾玉烟自认为和你无冤无仇，早前我以为你是个没有心机的商女，是，我利用你，我利用你作为我的刀刃，去达成我的目的。可你不也是因此获利了么？我的夫君，他是多么宠爱你，我从未见过他那样宠爱一个女人，除你之外，绝无仅有。你我都清楚，我送你的只是恭贺你怀有身孕的一座观音像，究竟为什么从中掉落出了巫蛊娃娃，只有你的心里清楚。”

    阿匿那日在钟粹宫的泉眼边刻意引诱皇帝，甚至在房事之后服下了补汤，为的就是怀上孩子，那是她实行下一步计划最有力的武器。天道怜见，在她确定怀孕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始布局。

    阿匿刻意在第三个月佯装肚子疼，太医查不出什么原因，宫里也隐隐传出巫蛊的传闻，皇帝在枕头风的作用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提前做好的观音像里搜出了巫蛊娃娃，凭借那一副生辰八字，阿匿亲手打下了皇后的位置。

    皇帝的心智几乎被情蛊所掌控，阿匿说东，他绝对不会往西，可是情蛊入体的时间并不算长，蛊毒还没有深入骨髓。皇帝偶尔清醒，偶尔沉迷，还算是存在一点转圜的余地。

    阿依舍不喜欢干没有把握的事情，在得知宫里大致情况之后便让阿匿先扫清皇后这座障碍，清扫掉了拦路石，才能一步步蚕食顾家，干倒这座大山。

    不知道是不是精心筹备了太久，他们的计划异常顺利，皇后被打入冷宫，囚禁终生。阿匿不愿看见皇后好过，于是带着清风趁着夜色而来，月黑风高杀人夜，这话从不是空穴来风的。

    阿匿今日是带着毒药来的，除了贴身婢女清风，没有人知道，清风给她递过一瓶鹤顶红，阿匿拿着药瓶子在指尖翻转：“皇后娘娘是没有对不起妾，皇后娘娘要借妾的手扫清障碍，妾也要通过皇后娘娘攀附皇权，咱们各取所需，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并无不可。皇帝宠爱妾，对妾宠爱有加，那与我何干？将死之人，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为元妃而来，你，活不过三更。”

    阿匿身上有功夫，三两下便制服了顾玉烟，顺手喂她喝下了鹤顶红，那穿肠的毒药刺激着顾玉烟的五脏六腑，她的寇甲深深掐进肉里，七窍不知觉流血，只听顾玉烟笑得决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为那贱婢而来，我顾玉烟有这样的下场，是我活该的。”

    顾玉烟压抑不住心里的恨，她踉踉跄跄地挣扎起身，三步并两步上前，想要去掐阿匿的脖颈，却被阿匿一把甩开。

    阿匿蹲下身子，那一身华美的袍子跃到顾玉烟眼前，连衣裙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只听她笑道：“你从她身上夺来的，我便要你一一归还，你欠她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带走。我本就是游离世间的鬼魅浮生，为了她而来，定然替她做到最好。你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阿匿字字句句，都是那样的动魄惊心。顾玉烟先是讶异，后是仰天长啸，最后是拼尽全身的力气，一头将梳妆案上那些落满灰尘的妆奁铜镜一径扫落在地。叮叮当当，丝毫不顾柔荑沁出鲜血。阿匿看她起身倒退几步，冷哼一声，又是一阵大笑，透出无尽悲凉。

    “我顾玉烟，败在你的手里，自认倒霉，但你说起那贱婢，不过是命如草芥的下贱货色，不足挂齿。”

    阿匿再次走上前，笑得明媚多姿：“皇后娘娘谬赞，妾不过略施小计，既然能让皇后娘娘如此痛彻心扉，当真是妾的荣幸。今日来送皇后娘娘一程，顺带告诉皇后娘娘一声，不日皇城攻破，顾氏一族上下一千八百三十九人，老弱妇孺，年轻壮丁，无一存活，皇后娘娘先行一步，黄泉路上定不会孤单太久。人家都说是举目无亲，按照妾来看，皇后娘娘当真是好福气，放眼望去，尽是亲人呢。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是满心欢喜？”

    顾玉烟再也无力说话，她身上源源不断涌出鲜血，早已经是瘫倒在地上，没有半点儿力气，她的一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像是想要在她的脸上剜出一个洞来，可惜的是，眼神里并没有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