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吹不到的地方
又是新的一星期。
学生们一扫上一星期的疲惫,用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走进学校,詹德利看见大家这样,精神也不由一振。
当然,也有人例外。
小胖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边走边打哈欠,看见了詹德利没精打采地打招呼。
“早上好,詹哥。”
“你这是干嘛去了?”詹德利问道。
“在网吧打了一晚上游戏,想着打赢一把就下机,结果打到了天亮。”
詹德利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能输一晚上也是不容易。
不过想一想,小胖也真是有激情,输那么多把依然坚持玩,不像他,输几把就愤怒下机了。
“詹德利。”身后,时佳美正在喊他,手上拿着给他买的早餐。
“给,这是给你买的鸡蛋灌饼和豆浆,还热乎着呢。”
“太客气了,下次多买点。”詹德利熟练地接过早餐。
小胖看着眼前两人,不由得羡慕詹德利,如果张惠能给他买早餐,那么他此生无憾。
詹德利吃着饼,喝着豆浆,刚走进校门,便打了好几个喷嚏。他隐隐感觉前面有东西在等待他。
他知道那是什么,一想起这个他就头大。
按往常来讲,演讲人都会提前准备稿子,到时候照着稿子念就行了,毕竟大家对于这个演讲没有严格的要求,只要声情并茂就行了。
不过詹德利他连稿子都懒得准备,他讨厌这种形式,觉得没有一点意思。
而且,就算你准备半天,台下的同学也不见得乐意听,大多数都想着赶紧结束回教室吧。
所以詹德利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到时候随便上去讲几句就行了。
……
国旗在高空飘扬,陈娴静在国旗下讲话。
“接来下,有请来自高二八班的詹德利同学,进行国旗下演讲,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响起零星的掌声。
詹德利淡定地走上前,面对众人的目光,詹德利始终保持平静。
太阳挂在天空一侧,并不炽热,身边吹来的风凉嗖嗖的,詹德利看着地上一片鸟屎,心想打扫卫生的人怎么不弄干净。
他看着面前的学生们,他们稚嫩的面容,让他联想到刚长出翅膀的小鸟,羽翼未满,但内心渴望着自由的天空。
对了,他要讲什么来着?
哦对,梦想,他要演讲梦想。
陈娴静刚才问他,“你的稿子呢?”
詹德利耸耸肩,“在脑子里。”
梦想确实就在他的脑子里。
他举起话筒,露出灿烂的笑容。
“亲爱的同学们,我接下来要讲的是梦想,但是我先不提梦想,我想跟大家聊聊天。”
此时站在台上说话的,不是少年,而是苍老的灵魂。
他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内心深处的微弱声音。
“我是个懦弱且平凡的人,成绩不拔尖但也不差,个子不高但也不低,站在人群中不起眼。我深知我不是耀眼的人,飞不上高空,我只想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身边人都告诉我,你只有好好读书,才能完成自己的梦想。我很听话,认真读书,把头埋进书桌里,卷子里,当我看着卷纸上鲜红的数字时,我突然感到空虚。”
“我每天努力学习,刷题,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听大人的话好好读书,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幼儿园的时候想着要上一个好的小学,小学的时候想着要上一个好的初中,初中的时候想着上一个好的高中,高中的时候想着上一个好的大学,选一个好的专业,毕业了想着找一个稳定的工作,有了稳定的工作就要买房子,娶媳妇,那个女人不一定是你最爱的,也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但你们还是结婚了。然后有了孩子,你要赚奶粉钱,养活一家人,抚养老人,直到自己慢慢变老。”
詹德利睁开眼,发现同学们竟然都在安静地听他讲话。
青春是美好的,也是迷茫的。
詹德利继续说。
“那么梦想是什么呢?”
阳光亲吻他的脸庞,詹德利胸腔翻腾着情绪,要冲出他的身体。
“梦想是不甘,是后悔,是遗憾,是愤怒。是你拼命争取却争夺不到的东西,是你生活过得一地鸡毛,内心依然向往的事物,是它让你感慨,如果当初我坚持梦想,是不是就过上另一种生活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梦想是遥不可及的,你可以把它当作天上的太阳,只能远远看着,但只要你心里有它,那么你的世界便有了光。”
“所以,我想要告诉大家,梦想能否完成不重要,完不成梦想,你依旧可以精彩的生活。”
“就把它当成迷茫时的动力吧,时不时看上一眼就好了,至于能不能实现,以后再说。”
“谢谢大家。”詹德利面对众人深深鞠躬,然后默默走下去。
台下响起阵阵掌声,詹德利并不在意。
其实他本来只想上台随便编几句,可是当他真正开始讲的时候,控制不住地讲了这么多。
或许,他心里也有不甘,要借此发泄出来。他的眼里没有观众,他只是在和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对话。
现在他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但精神格外满足。
要是现在能抽根烟就好了,詹德利心想。
陈娴静注视着他,她总能从他身上看到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东西。
人群中的凌晨,眼睛发着光。詹德利的话,正好契合她的想法,这让她感觉找到了同类。
时佳美一脸崇拜,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詹德利,莫名的很有魅力。
张哲远则根本听不懂,这都哪跟哪啊,不过他还是鼓掌,心想,我兄弟就是牛逼。
詹德利回到教室,屁股刚坐下,便迎来张惠的提问。
“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我一直都这样啊,只是你之前没发现罢了。”
“对了,你有看到别人拿我的钱吗?最近一直丢丢钱,不知道怎么回事。”张惠问道。
詹德利有些尴尬地瞌睡一声,那可不是丢了,而是我拿走了。
前几天,张惠下课睡觉时,詹德利总会偷偷摸摸的从她口袋里拿走一些钱。
不然,哪有钱给时佳美买枣糕,他可是个穷逼啊。
这事可不能让张惠知道。
詹德利镇定地说道:“我不知道啊。最近黄历上写着会破财,可能时候弄丢了吧,过几天就好了。”
“这么邪门吗?”张惠有些不信。
“信我,过几天你就不会丢钱了,我保证。”詹德利肯定地点头。
……
张绍文走进宾馆,向约定好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张绍文转个身关门的功夫,屋内的女人便从身后抱住他。
“好久不见啊。”女人动听的声音传来。
“明明三天前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女人的鼻尖蹭过张绍文的耳朵,酥麻的感觉如电流席卷全身。
张绍文转过身,搂住女人的腰,指尖划过她温暖的身体。
女人凑上前,胸口抵在他的胸膛,头埋进他的脖颈。两人的体温交错在一起,勾勒出暧昧的情绪。
淡淡的体香沁入鼻中,挑逗着他的情绪。
“你总是喜欢逗我玩。”张绍文仰着头,一脸享受地说道。
“因为你是弟弟啊,我喜欢逗弟弟玩。”女人往他脖子上吐气,看到他的脖子一瞬间红透,轻轻一笑。
还是这么不经逗。
女人捧着他的脸,咬住他的嘴唇。
张绍文的身体通红,他抱起女人,把她放到桌子上,然后带着火热,猛烈的攻势,撬开女人的牙关。
两人的喘息在脸上弥漫,女人脸上春光浮现,伸手就要解开张绍文的衣服。
张绍文拍开她的手,笑着说道:“别急。”
他温柔抚摸女人的头发,朝她的脖子啃去。
女人的眼中有湖水泛滥,马上就要溢出,但张绍文还不满意。
他一只手抵住,另一只手伸进
女人终究忍受不住,喘息着说:“我错了,我认输了,对不起。”
张绍文笑了笑,不再继续挑逗她,他轻轻松开女人的衣服,女人则在帮他脱衣服。
张绍文把她抱到床上,两人十指相扣。
一刻钟过去,张绍文松开了她,点燃一根烟。
他平常很少抽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抽上一根。
阵阵空虚感从灵魂深处传来,要突破他的天灵盖。
身边的女人露出些许疲惫的神色,她安静地躺在张绍文的怀里。
“张绍文。”
“嗯?”
“我要走了。”
张绍文愣住了,半天没说话,指尖上的烟都熄灭了。
“什么时候走?”他轻声问道。
“大概下星期吧,这几天在做准备。”女人回答他。
“挺好的。”张绍文说道。
两人互相沉默,各有各的心思。
“如果你不让我走,我就留下来。”女人像是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说道。
“去国外生活,学音乐,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但我可以为你放弃。”
“不用。你不用考虑我,做你想做的。”张绍文看着她说道。
张绍文接着说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一定要回来。顾清妍,一定要回来。”张绍文语气认真地说道。
“我会等你回来。”
张绍文的话触动了顾清妍。
她轻轻点头:“好。”
“要不要再来一次?”
“就怕你不行。”
张绍文摇了摇头:“不要说男人不行。”
……
顾清妍有一部分法国血统,祖母是法国人,上个世纪来到中国,被地大物博的中国吸引,在此定居。
祖父平常是个严肃的人,但是在祖母面前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成白发苍苍的开朗大男孩。
顾清妍从小就相信一见钟情,因为祖父对祖母就是一见钟情。
小时候,祖母抱着顾清妍,讲她和祖父的故事。
祖父是学物理的,有一颗为祖国奉献的心,他和志向相投的朋友在上海工作,钻研课题。
他是个大老粗,只关心学问,而朋友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并且在法国生活过一年,有一颗浪漫的心脏。
有一天,朋友对祖父说:我有一个法国朋友来中国了,你要不要见一下?
祖父当时正因课题没有思路感到烦恼,不想搭理他。
朋友还在劝说。
有时候不要太纠结了,你现在越是苦恼越是不能冷静思考,适当放松一下,说不定就有思路了。
耐不住朋友的软磨硬泡,点头答应了。
那天晚上,看不见月亮,天空下着小雨。
朋友拿出珍藏多年的葡萄酒,还用起平时舍不得开的电灯。
朋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客人是他在法国生活时认识的,人长得特别漂亮,可惜她太独立了,不要爱情要自由。
祖父则抬着头,思考接下来课题要往那个方向走。
没过多久,敲门身响起,朋友起身开门。
当女人走进房门,祖父看向她时,从那一刻起,祖父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爱是自由的,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你想要的时候它不来,它来了也不跟你打招呼。它不分国界,只挑有缘人。
女人黄色波浪卷发,眼睛灰蓝偏绿仿佛海水,她的眼睛同灯光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妖艳而美丽的夜光虫。
她穿着黑色长外套,用法语跟朋友打招呼,声音如泉水、涓涓细流、让人听了,仿佛置身在炎炎夏日里,但却有一股甘冽的感觉。
朋友领着她走进来,向祖父介绍。
“这就是我的外国友人,玛佩尔。”接着又指向祖父,“这位,是我在国内最好的朋友,顾森。”
“你好。”玛佩尔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你好。”顾森感到局促不安。
三个人坐下,喝着酒聊天。
一开始,都是朋友跟玛佩尔说话,顾森在一旁听着。
玛佩尔来中国前专门学过汉语,虽然不太熟练,但基础的话还是能听懂的。
朋友问玛佩尔最近怎么样,聊着之前两人在法国经历的趣事,顾森在一旁插不上话。
当聊到法国风景时,朋友感慨,挺怀念在法国的时光,风景真漂亮。
顾森轻哼一声说道:“虽然我没有去过法国,但是我始终觉得中国美。”
朋友一时不知道怎么搭话,倒是玛佩尔善解人意地问道:“能不能给我讲讲关于中国的事情?”
聊起这个,顾森来了兴趣。
他讲起巍峨的长城,风景各异的五岳,沿海的渔村,异域风情的西部,讲起中华古代壮阔的历史,四大发明,唐诗宋词,儒学道教。
玛佩尔认真地听顾森讲话,没有打扰他。
顾森讲了半天,才发现一直是他在讲话,旁边两个人在听,他有些不好意思。
玛佩尔笑着说:“听到你讲的这些,我对中国充满的期待。”
顾森看向她,从她眼中看到向往的神色,并不是装的,不由得欣赏她。
顾森的讲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三个人喝酒聊天到深夜。
那天过后,顾森脑子里都是玛佩尔的身影,挥之不去。
他心想,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她呢?随之又为他这个想法感到害臊,他应该专心工作,为祖国的建设添房加瓦,不应该去想这些儿女情长。
他虽然这样想,但是当他收到玛佩尔的来信时,又兴奋起来。
玛佩尔在信中问他关于中国的事情,她要在中国旅行,让顾森给她推荐地方。
顾森认真思考,给她推荐了几个地方。
两人就这样互相写信,玛佩尔聊她四处旅行的感受,顾森则给她讲解一些各地不同的文化。
有一次,顾森心血来潮,抄了一首徐志摩的诗,这个平时粗糙的老爷们,头一次文艺起来。
不过,当朋友告诉他,徐志摩是个渣男时,顾森就再也没写过了。
玛佩尔有时也会在信里讲到法国的事情,讲古典文学,法国的电影,饮食,香槟葡萄酒。
顾森有时工作累了,会拿起她推荐的书看,那个时候他会感到格外轻松。
玛佩尔大概游历了一年时间,回到了上海。
两人经常见面,偶尔看看剧场演出。
顾森明白自己的心,他喜欢她,但他不敢说,就是默默陪着她。
当时,有不少男人追求玛佩尔,其中不乏富贵子弟,但都被拒绝了,她说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她就是这么独立,顾森喜欢追求自由的她。
某一天,顾森和玛佩尔走在街上,天空突然绽放烟花。
两人站在街边,安静看着天上绚烂的烟花。
顾森感慨:“好看是好看,可惜就是太短暂了。”
玛佩尔笑了笑:“那又怎么了呢,被我们看到,它就有了更长的生命。”
玛佩尔突然牵起顾森的手,顾森猝不及防,呆呆地看着她。
她那如大海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吸走。
两人四目相对,无言的感情在交流。
玛佩尔捧起顾森的脸,主动吻上他的嘴唇。
烟花还在绽放,关于两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顾清妍听完祖母的故事,心里也希望,能够碰到她喜欢的那个人。
于是,那个阳光的男孩,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他来得很早,所以她的喜欢,时间很长。
他像一阵风,吹进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