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人错过
詹德利之前有个梦想，他想有一天可以买一辆车，听着电台音乐奔驰在黄色土地上，路的尽头是蔚蓝的大海，他要载着爱人去到海边，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柔软沙子堆积的海滩，然后对她说:我会永远爱你。
可人最怕的就是幻想的浪漫，它美好却不切实际，给人希望，又给人绝望。
今天是星期天，詹德利换上舒适的衣服，骑车出来逛。
这座熟悉的城市，到处都充满了回忆。
印象最深的还是一条小河，远离市区，适合放松心情。
在前世，詹德利经常会到这边，坐在松软的草地上，惬意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每当这时，他都会觉得很自由，尤其风吹过河面，带来潮湿的味道，他感觉这个世界正在耳边低语，为他讲述远方的故事。
重生归来，詹德利又来到这里。
眼前的景色跟记忆里没有差别，这让詹德利感到舒服。
詹德利停好车，在河边找片草坪坐下。
这边很少有人来，只有天空上的飞鸟，偶尔路过这里。
詹德利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这是小胖在学校给他的烟，没有舍得抽。
掏出火机，詹德利点燃了烟。
其实在最早的时候，詹德利是不喜欢抽烟，不明白烟有什么好抽的。
直到后来，詹德利经常因为一些事而烦恼，才爱上了抽烟。
当香烟燃起的那一刻，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灵魂从身体里飘出，如坠仙境。从那时起，香烟就成了生活的必需品，毕竟谁都想活得轻松些。
詹德利的烟刚抽到一半，便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
“娃娃，你这么小就开始抽烟了。”
詹德利回过头，看到了正在拾垃圾的阿婆。
“婆婆好。”他朝婆婆打招呼。
婆婆手上拿着编织袋，头上戴着斗笠草帽，一脸精神气。
“娃娃，抽烟对身体不好你知道吗？”婆婆说道。
詹德利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是认识婆婆的，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婆婆的名字。
在前世，詹德利经常会在这边遇到婆婆，婆婆为人和善，也不见外，会主动找詹德利聊天。
詹德利每次都是一个人，坐在草坪上，幻想一些遥不可及的事。
婆婆经常会问:“你孤独吗？”
“有那么一点点吧。”詹德利总是这么说。
婆婆这时会讲她自己的故事，算是开导詹德利。
比如她会讲已经离世的老伴，那个糟老头子多么喜欢抽烟，多么喜欢喝酒，怎么说都不听。
会讲那个老头多么喜欢搓麻将，喜欢看别的老婆子跳舞，被逮到后还像个小孩一样大声高呼:“男人至死是少年!”
听到这时，詹德利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男人产生了一丝好感。
婆婆讲故事时，詹德利乖乖的听着。
婆婆大部分都在抱怨老伴，可是詹德利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相反，她满脸的幸福。
詹德利想，婆婆其实并不讨厌这些，她喜欢对老伴抱怨，喜欢对老伴唠叨，对她来说，这可能是一件美好的事吧。
婆婆说:“当你有一个挂念的人，或者被人挂念时，就没有那么孤独了。”
詹德利一开始不理解，对他来说，他需要的是能够理解他的人。当身边人都不理解他时，自然是孤独的。
直到某天夜晚，詹德利躺在床上，那一晚他的睡眠很浅，当卧室门响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
老爸悄悄走进来，尽量不发出声音。他看到詹德利踹开的被子，轻轻走上前为他盖上，然后又悄悄离开。
那一阵是高三备考，詹德利成绩一直提不上，压力大，食欲不好。詹德利不想把负情绪表现出来，总是压抑着，不过这就像是恶循环，越压抑情绪越差。
老爸捕捉到詹德利的坏情绪，总是默默关心着他。每晚都会去卧室，看他有没有熬夜，詹德利从小就喜欢蹬被子，老爸还会帮他把被子盖好。
詹德利感受到被人关心，他想让自己状态变好些。
张惠也一直陪着他，两人回家路上，詹德利保持沉默，而张惠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不时讲上一段土掉渣的笑话，为了能让詹德利开心点。
那一刻，詹德利明白了婆婆的话。
好像没有那么孤独了。
婆婆常谈起子女，她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女怕婆婆一个人生活太孤独，就住到婆婆家附近，经常会去看望她。
婆婆说:“被孩子挂念着，真的很不错。”
婆婆又说:“只是幸福的同时，也会想起那个老头子。虽然他已经走了，但他在我心里还活着，他买的收音机还经常播放他爱听的老歌。”
想起这些前世往事，詹德利对婆婆说:“好久不见。”
婆婆疑惑:“咱俩以前见过吗？”
“没有，就是感觉您很眼熟，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
婆婆的工作是环卫工人，负责打扫这一片的卫生。
在以前，这里还是婆婆和老伴经常散步的地方。
婆婆说:“有时候看到这条河，会生出一种使命感，要我保护好它，就像保护曾经的自己。”
詹德利在心里为婆婆鼓掌，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
看着眼前的河，詹德利发呆。
他在想，曾经是否也有想守护的东西。
关于理想，关于爱情，关于信念，关于未来。可他好像一个都没有守护好。
鲜艳的玫瑰不经过呵护会枯萎，新鲜的水果不好好保存会发霉变质，有些人不去珍惜，早晚会消失。
詹德利跟婆婆简单聊了会天，其实更像是叙旧。
过了一会，婆婆要离开了。
临走前，婆婆说:“跟你聊天，很舒服，像老朋友一样。”
詹德利笑了笑，心想咱们确实算是老朋友了。
聊了一会后，婆婆要回家做饭，便先离开了。
婆婆走后，詹德利呆了一小会，也离开了。
夕阳在天际，詹德利骑上自行车，将风甩在身后，在空旷的路上穿行。
只是詹德利没有想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眼前。
是陈娴静。
陈娴静站在路旁，被四个男生围住，其中三个男生染了头，远远一看，还以为是红绿灯。
詹德利皱眉，想起在上一世的校园记忆，那时候陈娴静似乎跟几个校外人有什么矛盾，詹德利经常从同学提起，说陈娴静跟校外的人勾三搭四。
这件事还传到了校领导那里，陈娴静被叫到领导办公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陈娴静没再跟那些人一起。
跟陈娴静在一起后，詹德利也不曾问过这件事。毕竟每个人年轻时都有不好的回忆，何须多言呢。
思绪回到现实，詹德利望向陈娴静那边。
四个男人正在对陈娴静说些什么，而陈娴静似乎并不想搭理他们。
陈娴静很想离开，但这一片很空旷，很少有人来，直到她看到詹德利。
詹德利看到她眼睛里的求助，脑海里闪过前世的回忆。
剧情跟眼前一模一样，只是当初他看到陈娴静的求助，选择了无视。
他并不觉得自己冷漠，毕竟上去了又能如何，他不见得能帮到陈娴静。
在前世，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有太多人受到欺负和不公平的对待，而施暴者往往是有权有势的人。
他曾给公司领导当过免费司机，领导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跟新入职的女员工在车里聊天。
詹德利开车的同时，也通过后视镜观察领导。
公司领导笑眯眯的把手放到女员工的大腿上。
女员工眼中流露出惊恐，她看着后视镜里詹德利的眼睛，发出求救。
领导突然向前方看去，詹德利收回目光。
詹德利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只能憋着，保持平静，不做动作。
他在心里安慰，这只是在保护自己。
只是当几天过后，詹德利看到女员工无神的眼睛，感到后悔。
心中的少年早就死去了，在踏入社会的那几年就已远去。
当你又一次面临这种场景，该怎么做呢？
是重复上一次的做法？还是做出改变？
陈娴静此时的目光直插他的心中。
詹德利没有说什么，他停下车，走向那群男生。
他冲到人群中，一把拉住陈娴静的手。
柔软的肉感在手上流走，这般感觉对詹德利来说再熟悉不过。
他曾无数次牵过她的手，在大街上，在餐厅里，在床上。
我喜欢过你。
詹德利认真拉着她的手说:“跟我走。”
陈娴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喂，你谁啊。别跑，站住。”黄头发青年刚说话，陈娴静就被詹德利带走了，连忙喊话让他们站住。
詹德利又不是傻子，你又不是我老板，我凭什么听你的。
詹德利拉着陈娴静来到单车旁边，指着后座对她说:“快坐上来。”
陈娴静乖乖听话，坐到车上。
詹德利踩着单车，前方是坠落到地平线的落日。
小黄毛本来想冲刺追上他们，但是被红毛拦住了。
红毛看着他们的背影说:“让他们走吧。”
……
逃跑的路程不知道有多远，落日就在前方，怎么也追不上。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少女坐在他的后座，感觉像是在奔赴一场浪漫的约会，就像正在播放着的青春片。
微风吹过，车后飘来好闻的味道，那是专属于陈娴静的气味。
詹德利从跟陈娴静在一起再到十年后分开，她的身上始终存在这种香味。
该去怎么形容呢？大概类似于百合花香和郁金花香的混合气味。
不知道骑了多久，陈娴静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可以停下来了。”
詹德利停下车，陈娴静下车。
詹德利看着她，总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陈娴静说:“谢谢你帮我，你是十二中的学生吧？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在学校见过你。”
“我叫詹德利，我确实是十二中的，我是八班的。”
陈娴静点点头。
詹德利看着面前熟悉的女孩，十七岁的她充满青春的活力，没有疲惫，没有不开心，穿着洁白的裙子，眼中透出清澈如琥珀的光。
他最喜欢看她的笑容，看她指着远处的风景，开心的跟他分享，喜欢阳光降落在她身上的样子，大风吹乱她的头发，却带不走她的笑容。
这样的女孩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遇到了就要好好珍惜。
只是糟糕的他，却没有留住她。
詹德利没有钱，没有车，也没有浪漫。
节日时，别人家的男朋友会给心爱的人准备礼物，烛光晚餐，鲜花，而他只能带陈娴静去附近的小餐馆，点上两份米粉，算是请她吃饭。
关键陈娴静还很感动，甚至笑着流下眼泪。
詹德利不解的问:“你怎么哭了？”
陈娴静说:“这是开心的泪水。我很开心，有人爱我。”
那一刻，詹德利心里燃起熊熊火焰，他想努力奋斗，努力赚钱，给她买一个大房子，给她做饭，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
可惜，变成了遗憾。
思绪回到现实。
詹德利发现陈娴静的头发被吹乱了。
估计是骑得太快的原因。
陈娴静看着沉默不语的詹德利，觉得有点尴尬，想开口说些什么。
结果对面的人突然伸出手，挑了挑她的头发。
“你的头发乱了。”
他轻声说。
她红了脸。
詹德利假装咳嗽一声，然后说:“要我送你回家吗？”
陈娴静缓过神来，连连摆手:“不用了，这里离我家不远。”
“那我就先走了，拜拜。”说完，还没等陈娴静反应，骑上车就一溜烟跑了，像是在逃离犯罪现场。
陈娴静愣愣看着詹德利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跳的有点快。
“詹德利。”陈娴静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
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很奇妙。
不久前他才跟陈娴静分手，而现在却回到了最开始的相遇。
陈娴静还是跟记忆里一样美好，这让她误以为两个人还未分开。
转念一想，身边人都回到了年轻时候，只有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阳光的少年。
如果可以，希望我和她之间不再有联系。
夜晚，詹德利躺在床上这样想着。
他希望这个世界的陈娴静能够活得开心，变得优秀，然后找一个爱她的人幸福的生活。
詹德利看着窗外天上漆黑的帷幕，等到帷幕掀开，又是一个明亮崭新的舞台，不知道在舞台上，他会与谁相遇，与谁错过。
良久，詹德利进入梦乡，梦里，他见到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姑娘，站在宽阔的草地上。詹德利看不清她的模样，想走近看清，却发现无论怎么走，也靠近不了她。
梦醒过后，詹德利摸了摸床，发现不对劲。
詹德利心想，我也没有做春梦啊。
简单整理后，詹德利上学去了。
詹豪闲来无事，走进詹德利的卧室，看了一眼床。
詹豪不禁感慨:“这就是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