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霜星说他把盒饭吐出来了
……
再转过阴暗潮湿的走廊,尾崎红叶就看到了霜星的身影,少年的小小身躯几乎要被黑暗所吞噬,沾满血渍,撕裂状的斗篷衣角,让他看上去像一个马上就会消散的魂灵。仅仅只是看到他的模样,尾崎红叶的眼泪就掉了出来。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木屐声,他慢慢从锁链里抬起头来,额头上的血迹顺着睫毛向下,流过了已经干涸的血渍。红叶的全身开始发抖,几乎要站不住脚。她看到霜星的小臂上,生长着源石结晶之外的地方已经全部是血肉模糊的创口,血连成线向下滴落。
“老师。”霜星的声音像是一片快融化的雪花,“不要哭……。”他被吊着的手腕轻轻地动了一下,又无生气地沉沉垂落下去。“对不起……老师,我什么都没保护住……无论孩子也好……还是……”
霜星深吸了一口气,低低的声音逐渐染上了轻微的哭腔。红叶贴着他脸颊的手,突然感觉到一阵更冰冷的湿意——他颜色极浅的睫毛下,落下了一滴眼泪。
“……我不甘心……您的性命,我的兄弟姊妹们的性命……全都被利用了*。”霜星的手指颤抖起来,锁链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响声。
“……啊,我真的,是个笨蛋*。”
“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首领在向你施压,他…是想打垮你,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想带你离开…”
如果不是我没有认清现实,还抱着那点可笑的幻想。
也就不会……尾崎红叶从未听霜星讲过这么多话,以为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一时慌了神,慌忙地用手拢住霜星的脸颊,让他和自己的视线相对。
“霜星,霜星,……你看着我。”
一双空洞的荒原一样的眼睛才慢慢地恢复了聚焦,银色的虹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地死去了,消失了,没了。
“老师……我只记得,在刚刚离开实验室时,雪怪小队是要比现在的五个人多出不少的。”
“可他们,全都死了。……为了保护我。”
“我答应过要带他们去看太阳……答应让他们能有暖和的衣服和食物,我答应过会让他们活下去……没,没有,他们死了。为了保护我,只剩下了,我和最后五个孩子。”
“我不甘心……我的这条性命本不属于我……我能活到现在,全都是他们用血换来的*。”霜星闭上了眼。
“我们想要回去的……自始至终就只是乌萨斯*……我们的故土……埋葬着我们家人的雪原……雪…静静的河水……摇曳的松林,碧绿的苔衣*…如果没有人/体实验,没有什么西北冻原的死神,没有什么人造武器……”
“这片大地……该有多美好啊。”
霜星平时清清冷冷的声音,如今近乎于呜咽。但他并没有落下眼泪,也许是,那些水汽在没凝结成水时,就已经变成了冰。
“可惜之后的事我全都记不清楚了,我不知道我是如何逃离了乌萨斯,如何来到了横滨……”
“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全部都忘记了。”
“我只记得你和他们。…我想让你们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我在某天死去,……也不会再因为,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而绝望了。”
“老师……我不想杀人。但我的宿命,应该就只有杀人这一条路了吧。因为霜星,是个生来就为了杀戮的……怪物。”
尾崎红叶的眼泪早已决堤,不住地从脸颊滚落下来,霜星已经很明确地,把自己划出了【人类】的范畴,也许在他的认知中,这个词语所蕴含的意义太过沉重,早已无法接纳他的存在。
“不要想那些,把那些想法全都丢开,会活下去的……我会和你们一起活下去。”
她不知道霜星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把之前所有的事全部都忘记,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包扎安抚他满是裂痕的心,就只能张开双臂环住他还很瘦的肩膀,把自己的额头紧紧地贴在霜星一块冰一样的脸颊上。
翻涌的痛苦,不忍,恨意,全都聚集在一起,在尾崎红叶的心里发酵,腐烂,最终凝聚成她含泪的一句话。
“不要怕,霜星,老师在这里,我会…斩断一切,……会让他不得好死。”
固执的,坚硬的,模糊不清的,哭号着,绝望的,憎恨的,厌恶的——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尾崎红叶的声音柔和。
霜星的肩膀颤了一下,然后似乎是轻轻地笑了。“如果那样的话……真好啊…能得到这么坚定的承诺……我似乎明白为什么那些孩子愿意因为我的一句话……就跟我走了。”
他的声音已经渐渐弱了下去,成了嘶哑的气音。
“在这片大地上……仅凭一个人,是做不到什么的……但您绝对不是一个人。…我在您身边。*”
……
好,非常不错。
从沉寂的黑暗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开心。
因为我强行把吃了一半的盒饭吐出来了,哈哈。
死了,但没完全死,只是昏过去了。
不仅仅因为这个,我还闭着眼的时候,系统给了我提示,说在我昏迷的这一个月零五天里,首领不知道为什么急病如山,已经快被放倒了,而且还给了我正式的干部职位。
谢谢你,首领,我跃跃欲试地举起了手里的刀jpg
病去如抽丝,这就意味着,森鸥外你终于不划水了准备出来接盘了,我欣慰地,看着剧情似乎有了那么点走上正轨的趋势了。
…等,我昏迷了多久?
〔告知,一个月零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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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关掉疼痛阈值就只不过像补了个觉而已啊。
地铁老人手机gif
我家小孩呢?老师呢?
〔告知,雪怪小队目前情况良好,尾崎红叶,就在宿主的身边。〕
我悄悄睁了下眼,门上的玻璃很清楚地映出了红叶的脸,她在门外似乎在和什么人谈话。一起床,不是,一醒来就能看到美女让我心情加倍up。为了避免穿帮我还是把疼痛阈值打开了,结果一刹那我差点没当场厥过去,死老头,狠还是你狠。
受刑的时候因为精神情况不太对劲,导致我甚至没什么感觉,就那么血淋淋地下来了。刚刚稍稍动了一下手腕,小臂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就疼得我恨不得再让自己昏过去。
好疼啊。我木着一张脸,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进来的是红叶和……某个白大褂无良医生。
我蚌埠住了。
这。
这剧情已经完全不对劲了…。
“下午好,霜星大人。”他笑眯眯地挎着医药箱,我上次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在上次,“您醒了啊。”
他的敬语用得我毛骨悚然,迅速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红叶,……老师救我!!
……
首领显然是低估了,一位满心仇恨与痛苦的女性,完全是能做到百折不弯的。由于霜星的保证,他给了他干部的正式身份,留下了几个孩子的性命,同时也赦免了她的部分罪行,放宽了禁制。
于是,尾崎红叶被森鸥外找上了。——那个在首领卧病后,主动登门造访的医生,而首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放任霜星死掉,所以他也顺便成了霜星的主治医师。
森鸥外笑眯眯地问她,首领的病来得蹊跷,虽然处于半停职状态,但身为干部的尾崎红叶君是否知道些什么呢?
尾崎红叶的袖口半掩着嘴唇,她从这个穿白大褂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气场,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如同注视着与他志同道合的人一般。
“那如果知道了首领卧病的真相,你又能做些什么呢?森医生?还是,想要僭越不成?”
“我相信,意图僭越的……大有人在。”森鸥外眯起了眼,露出笑容。
尾崎红叶也笑了,她已经明白了。这人,已经不是在暗示她了,简直就像是,直截了当地伸出了手。
尾崎红叶一打开病房门,就看到了霜星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白底蓝格的病号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显得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白。
他转过头,正好与森鸥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下午好,霜星大人。”森鸥外冲他打招呼,“您终于醒了啊,红叶君可担心坏了。”
而霜星死死地盯着森鸥外,一言不发。
“啊呀,霜星……之前和森医生见过吗?”尾崎红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意外。霜星的眼神慢慢地挪开了,然后转移到红叶身上,眼神明显柔软了一些。
“没有……只觉得他,很有趣。因为他并不像个普通的医生。”由于昏迷太久没说过话,他的声音有些哑。“森医生,这段时间您费心了。”
“没有没有,我的荣幸。”
尾崎红叶转身去给霜星倒水了,森鸥外也借此告辞。
“啊啊……不愧是十四岁就能在首领手下当上正式干部的人。”森鸥外苦恼地说,“真是不可爱的孩子,太敏锐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让他当这个干部。”尾崎红叶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喃喃道,“现在的黑手党……已经四处都是腐烂的了。”
森鸥外轻笑一声。
“那就期待吧,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就是毁灭与重生到来的时刻。”
“总有些东西会改变的,红叶君,你和霜星大人,将有目共睹。”
“前提是,我们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