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霜星说他说不出单口相声了
时间过得很快，各种意义上的快。
转眼我已经在港口黑手党当了快两年的打工人。
就像电视剧显示出一个【十九年后】就能进行时空跳跃那样，这个世界与主剧情无关的时间段对我来说，时间流逝似乎要快上一些。无外乎每天的训练，以及养小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尾崎红叶帮我养。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感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的确发自真心，于是我经常很没骨气地从坐得稍远的地方开始挪，挪到她身边。
呆在她身边也莫名让我觉得安心，像是之前也有谁如此照顾过我一般。……是谁呢。那种感觉太过熟悉，但却模模糊糊，始终无法变成实体。
我的孩子……刈割你们的生命易如反掌，如同镰刀收割麦穗。霜星仅存的记忆里，除了这句话，离开那所实验室之后的事全都是空白，硬要回忆也只有茫茫的，飘满大雪的原野，看得见又摸不着，但我知道那是乌萨斯，到底有什么被遗忘了，被留在了大雪里……我仍旧搞不清楚。
这两年期间，系统解锁了另一件道具，一个透明的吊坠，像是某种矿石，晶体内部有着雪花状的结晶。它被系统命名为【一个出自某人之手的吊坠】。
〔它由■■■■■赠送与你，看上去似乎是出自乌萨斯的矿石。〕
名字被什么东西遮盖了，据系统解释，那是增加任务进度才能解锁的记忆信息。
……我可去你的吧。心里有点小小的窝火，我决定不理了，要我管的事还多着呢。为了遮那死老头的眼，我只能多留几个心眼。每次尽量从任务里挑危险的要命的出，占掉所有时间所有精力，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准干部接太多高危险任务，而且全都是侵吞军/火，或者镇压叛党之类的大规模正面突袭而不满……相反，还会为了自己得以活命而心存侥幸。
寒冬死□□号越响越好，我不确信首领是否真的信任我，就算他解开了两枚指环的禁制，都无法遮掩他已经在位多年的事实……这样黑暗帝国的君主，肯定无法避免地一肚子坏水，足以轻轻松松地玩弄我。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还有尾崎红叶。
她的叛逃似乎还很遥远。
所以……雪怪小队几个孩子是绝对不能带的，就只能暂时托付给红叶，保证除了首领，没有人会敢用他们来钳制我，能暂时安全些。
解决任务的同时还要注意不伤到那些普通群众，或者尽量把他们疏散转移到安全一点的地方。……的确很费劲。我真的是黑手党吗？每次我累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都会诚挚发问。而看着手指上十枚钴蓝色的指环时又会得到无比确切的答案，我确实，身处地狱之中。
那些叛党之类的人，我以【听凭首领处置】的理由，每次都尽我所能将他们活捉，然后打发给审讯班。他们叛离了港口黑手党，那也轮不到我来杀死，毕竟我并未对这个黑暗的泥沼寄托真正的忠诚，宣判他人的罪恶不是我应有的权力。而我也不想杀人，就算这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是个离谱至极的笑话，我是幕后的推手，助力了他们的死亡。
这是我心上，一个永远打不开的结，而且愈加沉重，蜷缩在一起，成了一块抹不掉的疤痕。
冰墙挡住了爆炸时的破碎混凝土结构，洋洋洒洒的土雾笼罩下来时，原地只余下坑洼不平的地面和满耳凄厉的惨叫声。这里不是梦境……是实实在在的，随时可能没命的地狱。
为了几个孩子能活下来……我必须战斗，必须面对现实，就算下一秒就会死。就算是为了一开始，苏醒时与他们相见时，就从心底里蔓延开的责任感。这是之前的霜星留给我的，这个陌生世上的依靠。
我宁愿让他们继续相信童话，而自己来握刀。
“这些破玩意什么时候才能解下来啊。”
〔告知，目前仍正在解析中，禁制数量，8。所需时长，未知。〕
〔接触装置解析完毕的信息将在重要剧情之前告知宿主，即时可破坏此装置。〕
……
银发的少年立于断壁残垣之中，只有风掠过他的衣角。他的面容在逐渐消散的烟雾中时隐时现，毫无表情，像是一个冰雪铸的塑像，恐怖的虚无的，取人性命于无形的死神。
他真的……只有十二岁吗？
“冬日刈割你们的性命，就如同镰刀收割麦穗。”
正当一群人被冰霜冻住武器，或是火/药受潮无法射击缴械投降，认为自己将会被少年尖锐的冰凌刺穿心脏时，却恐惧地发现，这个死神却全无动手的意愿。他只是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眼里带着某种，悲悯的神色。
他在看谁，他在怜悯些什么？
注意到他们恐慌与疑惑的神情，少年垂下了眼睫，仿佛早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心。
“怜悯你们身处地狱，怜悯你们无法逃脱。”
最后一句话消散于风，如同一句苍白的诗。“也痛恨我自己，满身罪恶。”
“霜星大人！！——”
少年身后的港口黑手党突袭部队到了，他轻轻地瞥了一眼全副武装的人员，挥一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按照以往的惯例，交给你们接手了……下次不用这么真枪实弹的，他们缴械投降了。”
“首领大人，全部叛党已由突袭队接手，移交审讯班。”
旁边的霜星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首领仍旧沉没在黑暗的深水里，眼里明明灭灭，一直盯着他看，好像要把他身上盯出深深的伤口，盯得血流如注才罢休。他苍老布满皱纹的手掌合在一起，然后发出了咔咔的笑声。
“不错……做得很好，尤其是，霜星。”
“我开始……有点期待你登上干部位置的时候了。”少年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地，躬下身子。
所有人都离开了，首领的手指在桌上有规律地敲出一段节奏。
“寒冬这把双刃剑……果然还是，将主动权完完全全保留在自己手里才好，拥有自我意识的武器用起来可是很不顺手。”
“还有尾崎红叶……”
“那首领，不如把那几个霜星带来的孩子……”
他挥手，眯起眼睛。“不，我自有我的办法。”
“继续监视尾崎红叶，动向时刻向我汇报。”
……
等我筋疲力尽回到暂居所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睡着了，今天没能赶上时间给他们唱安眠曲。平时出任务早回来的时候，几个小孩都会缠着我唱歌的。
悄悄地放下匕首之后，我看到尾崎红叶在，她结束干部任务之后偶尔会到这里来，不过今天，是我强行把小孩托给她管的缘故。
“欢迎回来。”她露出了一如以往的温柔笑容，我的心里有个很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小霜星唱的那首歌我已经学会了，是乌萨斯那边的童谣吧？啊，果然有用，五他们很快就睡着了。”她压低了声音，眉眼带笑。
自从我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来之后，再没有人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跟我说，欢迎回来。我一时愣住了，半晌才讷讷地挤出几个字，“是，我回来了，老师……您辛苦了。”
她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我过去。
我坐在了她身边。什么情况？夜半时分的密谈？
“小霜星，虽然我现在问这个问题显得很不合时宜……”她一双漂亮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我，我甚至在她清澈的眼里看到自己傻乎乎的表情，就算身处黑手党，尾崎红叶还是一直有着这样温柔清明的眼神。
“如果有机会……你会不会想离开这里？”
？啥？
别，姐姐，你别告诉我你的叛逃剧情在这儿开始了。
你别吓你学生，虽然经常把孩子丢给你带，经常蹭你的糖，……
“但那是不可能的吧……。”
我只想苦笑，只可惜冰雕人设让我嘴角勾不起一星半点的弧度。尾崎红叶听见这句话，很自然地笑了笑“也是，小霜星其实什么都明白呀。”
“明明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呢。”昏黄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明暗不明的影子，发丝显得有些暗淡。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还是位二十几岁的女性，怎么说都还是期盼美好和温暖的年纪。我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悬停了一会，突然记起我现在没有手套，过低的体温会冻伤她的。踌躇了半天，最终短暂地落在了她的和服衣袖上。
“我会，努力变强然后保护老师的。”
“老师的头发，红色的，很漂亮，很温暖。”
“我，很喜欢老师……。”
我连比带划地说完了这几句自己觉得是安抚的话，然后被自己尬到了贝加尔湖畔。尾崎红叶却似乎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笑起来，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傻孩子，怎么说都是老师保护你吧？偶尔也学会依赖一下大人啊。”
她丝毫不顾及我的体温，轻轻地拥抱了我。滚烫的温度落在我的手指上，生而为人的感觉，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在这里，我做出的选择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即使这样，即使结果没有区别……我也想去做出自己的选择。
雪怪小队，尾崎红叶，出现，停留在我短暂记忆中的人们……
我想要保护他们。
用我自己的手，去擦拭我结出的果。
她最后的一句话，让我彻底破了防。
“我知道的，小霜星一直都没有杀过人。……辛苦了。”
啊。我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