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弹钢琴的少女
秦晓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叼着一根假装是香烟的棒棒糖，她习惯在紧张的时候通过叼着什么东西来缓解，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这种紧张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仿佛即将与她见面的不是苏妍，而是她那个严厉且古板的父亲。
这时，装在自己裙边口袋里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那种紧张的感觉似乎又迫近了一步。秦晓急忙掏出手机，来电人的身份显然是意料之中。
尽管在来之前秦晓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却又慌乱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毕竟面对苏妍，就等于面对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姐姐。所以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摁下了拒接的按钮。
“我到了，你在哪呢？”
被秦晓一连拒接了好几次之后，苏妍仿佛已经习惯了，倒也没有太过生气，只是愈发的感到担忧。片刻之后，她便发来了讯息，从信息简短的内容来看，苏妍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没什么情绪的询问。
面对吧，迟早要面对这一切的。
难道自己真的可以去放弃家人和过去，甚至连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感情都要割舍？而究其原因，仅仅只是自己不再是曾经的自己？如果现在真的选择退缩，从此隐姓埋名销声匿迹，自己的亲人真的不会感到难过吗？
秦晓在脑海中拷问着自己。尽管在他看来，父亲一直对自己格外严厉，不过现在想来自己幼时太过顽皮，而父亲对于自己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也就是他战友的遗子管教同样如此，尽管相较之下并没有对自己那般的苛刻。
或许这便是秦晓憎恨的缘由，但扪心自问，父亲仍然是爱自己的。他为了养活家里的三个孩子，总是没日没夜的工作，明明才五十出头却已经满头白发。而在自己十五岁生日时，他瞒着老妈偷偷用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帮自己买了一辆配置不俗的山地车……
想到这，秦晓感觉似乎坦白一切也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她相信自己的家人和苏妍会接纳自己。于是，她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手机回复道：“我在广场中央的雕像下面，你过来。”
“切，我的电话都不接，不知道你在搞什么。”
苏妍抱怨了一句，随后继续回复道：“你等着啊，我马上就到。”
看着屏幕上最后发来的讯息，秦晓转头向着火车站大厅的出口望去，在迎面而来的人群中寻找着苏妍的身影。
很快，一个熟悉的倩影出现在秦晓的视线当中，尽管已经两年未见，但秦晓还是在人群之中一眼便找到了那个曾经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她的青梅竹马。
苏妍戴着一顶短檐法式小礼帽，身穿一袭米色花边长裙，长长的下摆恰到好处的落在她的小腿上，既不失庄重也显得老气。只见她捏着手机，在注意着屏幕的同时，也不时抬起头向着雕像附近张望，那张清丽的脸上此刻没有了她往日的锐气，神情中流露出的只有担忧与焦急。
在秦晓的注视中，苏妍急匆匆地走到雕像下，尽管她的步伐显得有些急躁，但她却仍然像模特一样优雅从容，举手投足都透露出成熟女性所具有的优雅知性。
苏妍似乎注意到了雕像下这个一直在偷瞄着自己的女孩，对方的美貌让她眼前一亮，并且的视线也一直跟随着自己，这让她不禁有些疑惑。
尽管这个女孩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但显然苏妍并没有把她和自己所要寻找的那个男生联系在一起。
不过此时苏妍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个希世之宝般惊为天人的女孩，此刻的她一门心思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秦晓的注视里，苏妍走到她的身旁，礼貌地微微颔首以回应对方的目光，随后放缓了脚步，沿着雕像的四周开始寻找秦晓的踪迹。
“你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啊？”
秦晓看着前方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女生，她之前的一切顾虑和犹豫随着对方神情中所流露出的焦急与担忧而消失，或许自己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孤单，至少当自己消失之后，苏妍和唐宇凡会来寻找自己。
这份感情……自己如何能够割舍。
于是，秦晓终于选择放下心中的顾虑，她鼓起勇气迈开了脚步，同时向着近在咫尺的苏妍，拨通了电话。
“喂？秦晓，你在哪呢？”
秦晓的来电让一直担心的苏妍感到欣喜，她立刻接通了电话询问道。而在片刻的延迟后，自己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她诧异的回头望去，却发现刚才那个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女孩正站在自己的背后，手里拿着一个正在通话状态的手机。
“我在这里……我就是秦晓……”
…………
……
连续忙活了一上午之后，唐宇凡原本打算回家好好补上一觉。可是在他开车回家路上时，自己那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做生意的老妈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居然想起了自己这个仿佛是她捡来的小儿子，难得的叫上自己中午回家吃个饭。
没办法，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毕竟父母命不可违嘛，他也只能乖乖调转车头向自己父母所住的庄园开去。
唐宇凡握着方向盘，驾驶着自己的轿车缓缓驶进这座自己曾经长大的庄园，而当他抵达到大门口时，却意外的发现门口停着三辆军用吉普车，而门厅两侧还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那个一向神秘的父亲此刻也在家中。不过他心里不免生起疑惑，父亲今天怎么有空中午回家吃饭？带着这样的疑惑，唐宇凡驾驶着轿车停到楼前，只见楼前居然停着一辆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豪华轿车，看着车牌上那数字顺序极其规律的号码，想必轿车的主人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也许今天中午父母叫自己回来的原因便出在这里。
不会又是相亲吧？不是说好了下个月一号吗？这还有半个月呢！
无奈地叹息了两声之后，唐宇凡将轿车熄火下车，然后向着走来迎接的管家打探道：“刘叔，今天家里来贵客了？我爸怎么都回来了？”
管家接过唐宇凡脱下的西装外套，然后回答道：“是你父亲的两个老朋友，听说啊是早年间搬到国外去了，今天刚刚回国，特地来登门拜访。”
“原来是这样……”
唐宇凡恍然地点了点头，想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就不是相亲。既然不是相亲那就无所谓了，自己只管点头哈腰嗯嗯啊啊敷衍就行了，糊弄完午饭就溜之大吉。
跟随着管家一路来到客厅，宽敞的客厅装修的极尽奢华，宛如宫殿一样富丽堂皇。茶几旁，自己那个许久未见的父亲正坐沙发前，旁边坐着的并不是母亲，而是父亲的好友兼同僚，一位叫吴繁的军官。
坐在他们对面的则是一对夫妻。看着那对夫妻陌生的背影，唐宇凡确信自己之前应该没见过他们，此时这四人正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似乎在谈论着他们曾经历过的那段艰苦历史。
见到唐宇凡走了过来，一向严肃的父亲立刻喜笑颜开地站了起来，对着他招手说道：“宇凡，快过来。”
唐宇凡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这些长辈，自己的压力立马就上来了。毕竟相较于自己的哥哥姐姐，自己无疑是非常中庸的，若是这两位长辈询问起自己的履历，那自己确实没什么能拿得上台面说出口。
“爸，吴伯伯。”
“宇凡，许久不见，人又精神了不少啊！我上次跟你说的当兵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吴繁和唐宇凡相对来说要熟悉一些，之前他曾多次邀请唐宇凡去自己的部队当兵，不过一向娇生惯养的唐宇凡哪能吃得了当兵的苦。不过碍于对方是长辈，自己也不好明着拒绝，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搪塞。
不过上一次自己拒绝的理由是上大学，现在自己已经毕业这么久了，这次该找什么理由呢？
就在唐宇凡苦恼于该如何继续拒绝时，自己那个一向少言寡语的父亲却突然开口为自己解围：“老吴，这小子性格跟我以前一样，他自己不愿做的事谁说都没用，他要是愿意当兵啊，当时高中毕业就跟你去了，那还会拖到现在？”
说着，唐父有些宠溺地摸了摸唐宇凡的脑袋，继续说道：“我看啊，他天天骑骑自行车，拍拍照什么的挺好，咱们当年想做这些都没机会。”
“老唐，我这不是看咱家宇凡天赋高，是块当兵的好材料，不当兵可惜了嘛！好吧，既然他不愿意，我以后也不会再提了。”
唐父笑了笑作为回应，然后向一直尴尬着的宇凡介绍道：“宇凡，这两位长辈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他摊开手对着那位看起来非常硬朗，同时眉眼中带着煞气的男人介绍道：“这位伯伯姓江，叫江昊。”
接着，他又摊手对向坐在江伯伯身旁的那位少妇，介绍道：“这位阿姨姓上官，上官沐荷。”
“江叔叔您好，上官阿姨您好……”
唐宇凡怯生生地向面前的二位长辈打招呼，感到自卑和胆怯的他一直不敢抬眼去看面前的二人。
江昊那张看起来充满戾气的脸上带着违和的笑意，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唐宇凡，脸上浮现出些许失望的表情，随后向一旁的唐父调侃道：“唐老哥，这小子跟你当年一点都不像，感觉唯唯诺诺的，眼神里没有那股狠劲儿。”
“他们这代人跟我们不一样，没经历过我们当时所面对的困难，晓梦不也是一样吗？眼里只有爱啊美啊艺术什么的。”
唐父笑呵呵地回应道。
“对啊，所以这样两个孩子才般配嘛……”
待唐父话音刚落，上官沐荷忽然拍手应和道。
这声音……
唐宇凡觉得这位上官阿姨的声线似乎有些耳熟，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这位声音非常好听的阿姨，只见对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而唐宇凡在看清了对方的面孔时，他忽然感到无比惊讶和诧异。
这位上官阿姨长相和秦晓有些的相似，相似的程度至少可以达到五分，以至于当唐宇凡一眼看到对方的面容时，脑海里便立刻浮现出了秦晓现在的模样。甚至唐宇凡在心中猜测，或许现在的秦晓到三四十岁的时候，也许会和上官阿姨看起来更加的相似。
随后，唐宇凡像个木头人一样陪在长辈们的身旁，像个机器人一样回答着长辈们的问题，同时说到关于自己的话题时，他便嗯嗯啊啊的敷衍。
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和秦晓非常相似的上官阿姨，唐宇凡的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她。一想到刚才分别时，自己只是脑海里生出了她可能会去做傻事的可能，便仿佛是中了邪一样的去追她。
加之这两天来一直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脑子总是会忍不住的去想这个总是带着忧郁的女孩，自己的“兄弟”。
难道自己真的……
当唐宇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时，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秦晓可是自己的兄弟！就算变成了女生，她的灵魂还是那个大老爷们！自己怎么可能去打她的主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在唐宇凡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的房间里传来的钢琴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悠扬舒缓的音乐从唐宇凡的双耳传进他的大脑，热爱音乐的他循着这悦耳的音乐向别墅深处走去……伴随着那越来越近的音乐，他不知不觉的走进了家里的乐房，那架发出音乐的钢琴置于乐房中央。而在钢琴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椅子上，陶醉地用食指在琴键上安静的舞蹈着，她那纤细的手指时而舒缓时而急迫，举手投足都是如此的优雅动人，这让站在门前的听者也随她一起陶醉其中，在音乐的海洋里徜徉遨游。
“德彪西的《月光》……弹得真好啊！”
伴随着音乐的戛然而止以及唐宇凡掌声的响起，那个刚才还沉浸在音乐中的少女被突然出现的唐宇凡吓了一跳，发现有陌生人的出现，她有些惊慌地绷直了身体，下意识的便想回避，但很快她又平复了下来，面带微笑地看向唐宇凡，非常礼貌地回应道：“……谢谢。”
而当唐宇凡看到面对方的面容后，他不禁愣在原地，满脸惊讶地看着坐在钢琴前的这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