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迷茫
云霭轻浮,青烟缭绕,溪涓潺潺,小桥,流水,人家。
头顶灰蒙蒙的天,蹄踩松软的土,山坳小道上,一头毛驴慢慢悠悠,闲庭信步。毛驴的背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女,一手执鞭,一手拿着路旁采的野花。对这姑娘来说,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此刻着急的心让她失了方寸,可一旦又冷静了下来,一切都看似那么顺理成章。
她决定去找他。
他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更说不上是爱的人。
但她决定去找他,无论他在哪,她决定要再看他一眼,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只是心中使然,这也许已经足够。
翻过了山,黑压压的乌云仿佛就悬在了头上,一场暴雨顷刻将至。无痕跳下了毛驴,快步赶往远处的凉亭,身后的毛驴像通了人性,亦加快的步伐,紧跟在无痕的后面。前脚踏进亭子,后脚便是一阵雷鸣,无痕抬起头,豆子大小的雨点密密麻麻地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凉亭踏步的石板上。
“你帮我把那七个人找来。”
“有这个必要吗?”
“这不是你所要考虑的,去!把人给我找来。”
“是!”
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墙上挂着一把长剑,长剑边上有一幅画,画里的人正襟危坐在一张椅子上。从相貌来看,画中的人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夜,来临。
小酒馆里坐着一个奇怪的客人。他总是不停地喝酒,喝得很慢,却不停顿。
这个世上有两种喝酒的人,一种是喝好酒的人。这样的人不仅对酒有要求,他们对生活也有要求。这样的人追求品质和权力。而另一种人,则是喝酒的人。而袁杰属于后者。
眼前的酒并不怎么温润醇厚,但只要是酒,袁杰总有办法把它喝下去。
有时候喝酒就像是过日子,有些人过惯了好日子,一旦过起落魄的日子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而有些人却奇怪得很,他们可以在有钱的时候过得奢华糜烂,而在穷困潦倒的时候过得自由自在。同样,有些人从生下来到死去,一生只喝玉液琼浆,就连被赐死的时候,也要喝上好的鸩酒。有些人却不同,他们游刃有余于贫富之间,快乐时笑,痛苦时哭,尝尽人间百态,知高处不胜寒,亦能出淤泥而不染,水里游,火里熬,千锤百炼,虽无铜皮铁骨之身,却有金刚不坏之心。
小店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他进来的时候先是打量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连掌柜加伙计,一个也没落下,然后刻意地压了压草帽的帽檐,找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了下来。
袁杰呷了一口酒,余光瞄了那人一眼,一丝狡黠的笑泛起在了脸上。那个人正是季风。正是“坐破板凳饮干酒,有缘千里来碰头。”
袁杰站起身,拿起酒壶,走到了季风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似久别重逢道:“来喝一杯如何?”
季风心想,哪来的酒鬼,正准备驱赶,抬头却见是一张熟悉的脸。“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脸刷的板了起来。
袁杰哈哈一笑,挪了挪屁股下面的凳子,虚伪又真诚地回答道:“彼此彼此,想必阁下这几日过得相当精彩吧!”
季风倒也沉得住气,舒展了脸,微微一笑,反讽道:“这都是阁下的功劳,感激之至。”
袁杰翻开了一帮干净的碗,有的没的地抖了抖碗里的水,利落地放在了季风面前,手起壶落,倒上了满满一碗酒,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件事,我至今还是想不明白?”
季风反手将碗里的酒泼在了地上,又从系在腰上的葫芦里,给自己倒上了半碗,左顾右盼地说道:“什么事?”
袁杰看了眼地上的一滩酒,略觉得可惜地摇了摇头,道:“我家人被杀的真正原因!”
季风双眉微蹙,过了许久都没有回答,到最后,憋出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袁杰瞧出了他的无奈和懦弱,问道:“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季风道:“不知道。”
袁杰笑了,苦笑,道:“为什么你要这样保护他?”
季风道:“忠诚。”他死了,瞬间毙命。
袁杰将手指拔出季风的胸膛,拿过他腰间的葫芦,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
他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追查下去。
其实,袁杰已经记不得太多关于父亲的事了,只是他小妹的脸孔还时常出现在睡梦里,挥之不去。
从来真相就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袁杰已经开始隐隐觉察到了那个潜伏极深的过去,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过去。
袁杰抬起头,见到了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喘着大气冲他微笑,袁杰看着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煎熬着自己,是歉意?不解?高兴?无奈?什么都是,什么亦都不是。
无痕一步步走向袁杰,她走得很慢,脚步也很轻,没有一点声音,仿佛是行走在稍纵即逝的梦里,一举一动都是这般的小心翼翼。
袁杰也站了起来,迎着无痕走了上去,无痕突然冲了上来,攥着拳头,挥击袁杰的胸口,眼泪瑟瑟地流了下来,袁杰抓住了无痕挥舞的双拳,将她搂在怀里,道:“你怎么来了?”
无痕委屈道:“我怕你不来接我了。”
袁杰微笑道:“不会的,我答应你的事,永远不会改变。”
无痕抬头深情地凝望着袁杰道:“真的?”
袁杰点点头,彼此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