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缘起
风随影动，无痕与那个人偶已拆了近百招。开始时，两人都是用自家的招式，无痕灵巧如兔，身轻如燕，虽无多么深厚的内力，但在身法走位上，与那人偶旗鼓相当。再说那人偶，一招一式，横是横，竖是竖，拳就是拳，掌就是掌，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倒是那发力时候的劲道让人瞠目结舌。
可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无痕的双手始终没有触碰到那个人偶，而那个人偶的手也始终不愿触碰无痕的身体。两人相斗得很奇怪，与其说是激斗，还不如说是切磋。这会儿，无痕已经没了起初的压迫感，竟然使出了一套软绵无力的掌法，这套掌法是她小的时候，从师父那偷学来的。
“情意绵绵手。”人偶轻声道。无痕“咦”了一声，心想：原来这套掌法有名字。她这会似乎注意到了人偶的身法慢了下来，人偶也明显觉得自己落入到了一种虚无的境界中，已经不是随便回应几招便能糊弄过去了。心里不禁暗叹：这看似软绵无力的招数，却极大地消耗着对手的体力和内力，可这姑娘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套掌法的奥义。
一旁的那个女人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因为她给那个人偶的命令是杀了无痕，而现在她所见到的，则更像是打情骂俏。要知道，她也是个女人，女人天生就会吃醋，这会儿，她岂容自己的人偶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
“袁杰，你怎么还不动手？”原来这个女人正是对袁杰下了蛊惑的欧阳非雪。
无痕边闪转腾挪，边笑道：“雪姐姐，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就没有中毒，既然没有中毒，又怎么可能听你的话来杀我呢？”
袁杰笑了，脸上终于有了人的表情，他笑的很有趣，却也很难形容，像是一个说谎的人，在骗了别人后，那种得意的笑，而袁杰的笑则更有些勉强。
欧阳非雪一脸的不信，道：“你说他没有中毒？那他怎么——”这时，欧阳非雪也瞧见了袁杰脸上的笑容，与其说是笑容，倒不如说是一面立在欧阳非雪面前的镜子，上面写着：背叛，羞辱，愚蠢。
无痕抢道：“替你杀了血魔是吧？”
欧阳非雪默认。
这时，无痕和袁杰的打斗已经停了下来，“我是为了报仇！”袁杰恨恨道。
“报仇？”欧阳非雪不明白，有太多的事情是她这个年纪所不明白的。
袁杰道：“因为血魔就是当年杀我全家的人。”
欧阳非雪曾听九爷说起过这件事，当时她并没有在意，一个杀手又岂会在意别人的死活，她顿了顿，道：“你怎么知道？”
无痕插嘴道：“当然是我告诉他的咯。”
欧阳非雪道：“原来你们两个人早就认识。”
无痕摇摇头，道：“错，我们并不认识。”
欧阳非雪彻底被无痕搞晕了，拿起了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道：“那……他……”转过头，看着袁杰，“那既然你报了仇，为什么还装模作样的受我驱使？”
袁杰淡淡道：“因为杀我全家的有两个人。”
欧阳非雪并没有问谁，因为这个人就在她眼前：大内侍卫统领，季风。
季风缓缓走了进来，他走得很慢，很小心，他的眼睛至始至终盯着袁杰的手，他的确是一个干练的人，中规中矩的打扮，并不张扬的外表却透着一份干净与整洁。
无痕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袁杰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天已经完全得黑了，客栈里却冷清极了。
季风找了壶酒，独自喝上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季风看着无痕，可他却问错了人，无痕摊开了双手，嘟着小嘴直摇头。于是他又把目光转向了袁杰。
袁杰冷冷道：“降魔寺。我原本一直以为是你父亲和血魔两个人杀了我全家，但我错了。”
季风“哦”了一声，等待袁杰的解答。
袁杰接着道：“其实那天杀人的就两个人，你和血魔。而你父亲始终在一旁看着。”
季风道：“那你可你知道杀你全家的原因吗？”
袁杰道：“当然！家父因拒绝加入魔教而被魔教所杀。”
季风冷笑不语。
袁杰道：“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下去。”
季风脸上突然显出了一丝的恐惧，道：“你——”
“天色也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说完抱起一旁的无痕，夺门而出。
“你说谎了。”
“我知道。”
“你怕死。”
“有谁不怕死？”
“没人！”
“你不该多嘴，那是个秘密。”
“怎么？你想杀我？”
“不敢！”
“看来你知道的秘密不少！”
季风笑了，的确，他知道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欧阳非雪干了一碗酒，起身离开。
风过而月出，月出而街明，明月当空。
无痕晕晕沉沉地靠在了袁杰的肩膀上，左手搂着右臂，右手搂着左臂，瘦小身子就这么卷曲在袁杰的双臂上。袁杰一个垫步跃上了客栈外的一匹马，一扯缰绳，马儿便不由自己地奔跑在黑夜之中。
幸亏肩膀上的暗器被袁杰及时取了出来，无痕现在只是睡着了而已。
无痕真的是累了，这几天为了找袁杰，风餐露宿，袁杰低头看着无痕的侧脸，苍白的脸颊没有一点血色，在月光下，就更显得病态了。袁杰一手控马，一手紧紧将无痕搂在怀里，一路狂奔了数十里地，这才想起了什么，心中叫道：不好！可已经为时已晚，马儿长嘶一声，噗通跪了下去。
袁杰急忙踢掉了脚蹬，纵身跃起，缓缓落在了坠马处不远的地方。他找了一块干净地儿将无痕放了下来，回过头，定睛一瞧，果然是镖师里的那匹病马。“哎，这下可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把抱起熟睡中的无痕，大步流星地跑了起来。
袁杰并不喜欢赶夜路，尤其是在没有马车的情况下。现在倒好，他竟成了马车，大步流星地跑在荒郊野外。
无痕悠悠转醒，轻声道：“与其漫无目的地瞎走，倒不如找个歇脚的地方。”可放眼望去，除去荆棘瓦砾，想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谈何容易。
袁杰将无痕放了下来，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随后脱下外套铺在了地上，再扶无痕坐下，问道：“肩膀还疼吗？”
无痕摇摇头，恨恨道：“早知道就不帮那几个镖师了，可恨死了!”
袁杰扭过头，扑哧一乐。无痕白了他一眼，娇骂道：“有什么好笑的，死人。”
袁杰从包囊里拿出了一只酒葫芦，喝了一口道：“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聚富赌坊，当然不知道这世道的险恶。”
无痕撑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意思？”
袁杰解释道：“你一个小姑娘替几个大老爷们出头，让他们的脸往哪放？他们必须杀你灭口，这样那些糗事便不会被别人知道了。”
无痕似乎这才恍然大悟，拼命地点着头，道：“对对对……有道理。”
“对了，你不是答应你师傅，一辈子留在赌坊里，替她等一个人，除非——”袁杰并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袁杰并没有追问那人是谁，虽然他非常想知道这个让江湖三侠之一的“神鬼一技”丁柳等了一辈子的人，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无痕抬头看着袁杰道：“你想知道是谁吗？”
袁杰往无痕边上挪了几步，紧挨着坐了下来，道：“谁啊？”
无痕无力地推了一把袁杰，嗔道：“别挨了这么近。”
袁杰道：“那有什么关系，挨了近暖和些。”
无痕也无力再争辩下去，于是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吃力道：“那你不许乱动哦！”
袁杰用力地点点头，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