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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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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可以看见整个留雅。”薛燃倚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

    天台上的视角,能将大半的留雅市尽收眼底,标志性的现代化建筑与承载着历史底蕴的古建筑共存一体,点缀着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这里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今天不太冷,只是阴得没有一丝阳光,再往远些看,便都是雾蒙蒙的。苏品清看得专心,一句话都没说,薛燃将目光从风景收回,转头看她:“苏氏大楼也能看见,不过在另一边。要去看吗?”苏品清轻轻摇头,默了一会儿问道:“金跃大厦呢?”薛燃挑了挑眉,没有多问,抬起手指着两点钟方向:“那边。”离得远,其实看不太清,但苏品清还是看出了神。薛燃在她扭头后,盯着她耳边的头发。

    他知道,她有很多事情没有对自己说,比如金跃大厦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比如她代理苏氏辛不辛苦,又比如关于她和那个前台的过去。他想了解,却又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有资格了解。苏品清缓慢地抬起右手,将食指与拇指张开,在空中比划了一段长度,同时眯起了左眼。只有十五厘米的样子……从这里,到金跃大厦。苏品清露出些笑意,只是笑容的温度比她冬日的体温还要低。薛燃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苏安安,你是不是对别人的事都不太感兴趣?”薛燃突然问。苏品清回头看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说?”薛燃很理所当然地埋怨:“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从来没主动问过关于我的事。”苏品清并不同意:“你小姨的——”“那个当然不算。”薛燃立刻反驳,“我指的是我,我本人。”苏品清撇撇嘴,没有如他所愿接话。薛燃也学她撇撇嘴,手肘支着栏杆撑着下巴:“那我只好主动说咯。”其实苏品清挺想听的,便没有煞风景地阻止他。薛燃的声音很清冽,像是穿过云层的阳光,也像流过青石板的泉水:“其实,我是个厨子。”噗嗤——刚一开口便听到猝不及防的笑声,薛燃的脸立马垮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品清。苏品清捂着嘴藏起笑,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并抬手示意他继续。薛燃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打断,但看了苏品清的反应,他比之刚才更加放松了,带了点笑意继续说。“说厨子也不算错吧,反正我爷爷是把我当厨子培养的。照他的意思,要成为馥郁阁的继承人,厨艺是必不可少的。噢,我爷爷就是馥郁阁的创始人,薛炘东。”

    这段话信息量不算小,即便食堂服务员和秦菲口中“小薛总”的称呼让她早有所猜测,但苏品清仍然有些惊讶。

    “我还算有点天赋,所以爷爷对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在他的规矩下犯一点错。“对了,之前没跟你说过,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要不是有照片,我都不太记得清他们的样子。他们走了,薛文山……哦,就是我小叔叔,他那时候年纪也小,所以是老头子亲手把我养大的。“但我从小就不服管,更别说老头子那么严苛的管教了。他不让我做什么,我偏要做什么,基本从小叛逆到大。直到……他严令禁止我学画画。”说到这里,薛燃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过了一段时间,我才从家里的老佣人那打听到,原来我爸妈都喜欢画画,也都会画,甚至小有名气。“我知道的时候特别特别高兴,跑去跟老头子当面对峙,试图跟他说些道理,什么遗传啦,基因啦。我以为能感化他让我继续学,却没想到是催化了他。“他像一只愤怒的狮子,打了我一巴掌,让我闭嘴。“后来,薛文山告诉我,我爸妈就是在去国外参加画展的飞机上……遭遇空难去世的。”薛燃的语气可以称得上平静,但那一字一句的轻微颤抖,还是被苏品清捕捉到了。

    他良久没再开口,苏品清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薛燃微侧过头,低垂着眼看了看她的手。

    那里传来的柔软仿佛的确拥有某种魔力,将他酸涩的心包裹住了。他抬眼,与轻蹙着眉头的苏品清对视:“之后的事,你应该也能猜到了。”苏品清撤下手,不知想了什么,说道:“可你在画画上也的确很有天赋。所以是遗传吗?”

    薛燃因她的动作和问题有片刻怔忪,回神后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也许吧,但我也没机会求证了。”

    苏品清却摇了摇头:“怎么没有,改天你给我看看你爸妈的画,再让我看看你的,我会做出最客观的评判。”

    薛燃轻笑,也想起了那幅搁置在卧室的她的画像。

    “那你以后就回馥郁阁了吗?”薛燃眨眨眼:“这段时间都是吧,但以后……说不准。”在说后半句话时,他似乎意有所指地看着苏品清。苏品清竟觉得两人的遭遇异曲同工,顿时就有些惺惺相惜了:“希望你有一天能做真正想做的事。”她是对薛燃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很显然,苏品清指的是事业追求,可薛燃想的却是另一桩。

    他心里琢磨,回到馥郁阁,也是为了能做想做的事。被薛燃的话一打断,苏品清的坏心情似乎在无形中消散。可当她回想起刚才食堂里的一幕,突然觉得会不会让薛燃难做。“那个,”她试探着问道,“刚才在食堂闹得有些大,会不会让你不太好交待?”苏品清主动提起这件事,让薛燃有些难言的雀跃。

    他装作思索的样子:“我要跟谁交待?”这倒是把苏品清问住了。也是,他现在是传言中的继承人,看起来倒的确不用跟谁交待。不过,还有一个薛文山呢。似乎看穿了苏品清的想法,薛燃嘴角一挑,藏不住的得意便溢了出来:“我不都说了吗,薛文山死了,这里我最大。”苏品清有些无语。

    以至于无语到笑了几声。大概是被戳到了隐秘的笑点,苏品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趴在栏杆上笑得前仰后合。薛燃惊讶于自己有如此出色的幽默天赋,愣愣地看着她笑。

    苏品清的笑通过他灵敏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风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唯余两人周身的空气还在流动。他第一次产生失神的状态,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张嘴说了句什么。可说了什么,他却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苏品清听到了。

    听到后的苏品清慢慢收起了笑,渐渐如临大敌一般看着自己。她的表情让薛燃逐渐清醒过来,他重新听到了风声,远处的汽车鸣笛也开始清晰。薛燃站直身体,有些无措:“怎么了?”苏品清向来冷静从容,可现在她的脸上是鲜少见到的无措。她下意识后退一小步,薛燃突然慌了,也下意识往前一步。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苏品清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恢复了往常的冷漠:“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薛燃感到莫名,他想伸手拉住她,只是手却僵在原处:“怎么了苏安安?我说错什么了?”苏品清的眼神中充满防备,这种眼神他在赛城时见她对顾放露出过。没给薛燃任何反应的机会,苏品清迈过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往门口走去。商业交易不是过家家般的玩笑,所以苏品清并不把招商的希望全部放在与薛燃熟识的机遇上。在金跃大厦这件事上,项目组给出了备用方案,但在她的预估中,无论是plana还是planb,成功谈下合作商的时间都不会早于下个月即将举办的周年庆。既然已经注定无法官宣,能达成首次plana的洽谈已经算是圆满完成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其他的环节倒也不用操之过急。再加上一些难以言明的私心,苏品清将金跃大厦与馥郁阁洽谈合作的一系列事项交给edi,让他和项目组继续推进,而她则终于勉强抽出了一周的时间,飞往赛城准备毕业答辩。飞机落地赛城后,苏品清呼吸着陌生国度的空气,居然生出一种休假的错觉。这种错觉促使她怀着轻松的心情,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航站楼的落地窗照片,并发了一条朋友圈。留雅正值深夜,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薛燃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房间依然回荡着播客里传来的轻柔声音。他习惯了入睡艰难的自己,也习惯了持续从眉骨处传来的疼痛。医生说没关系,可他却还是疼。只有这个被他装修得与赛城曾短暂栖息的房间一样的卧室,才能带给他短暂的平静。手机上弹出消息,是薛文山发来的关于苏氏集团合作的问询。薛燃只扫了一眼,便回了四个字:【我决定了】他退出聊天界面,原本打算锁屏,却瞥见app下方那个熟悉的头像。苏品清发了朋友圈。他点进去,第一次看到她的消息。【很快要说再见了,珍惜这趟旅途】配图是一张机场航站楼的照片。薛燃觉得很熟悉,很快想起是赛城的机场。他皱起眉头。那天两人分开后,薛燃总觉得不安,给苏品清发了几条消息,借口很完美。【可以给我发一下企划案吗?今天比较匆忙,有些细节想再看看。】他想,或许可以在苏品清回复自己后,再自然地询问一下她今天怎么了,怎么好像不舒服的样子。过了十几分钟,苏品清先是回了个“好”,再要了薛燃的工作邮箱,几分钟后,ppt和文字版方案便都用邮件打包发来,除了模版式的邮件套话,还连带附赠了微信上冰凉透底的文字。【已发送。若有任何疑问的地方,可以联系邵特助,他主要负责这次的合作洽谈,会第一时间回复疑问。】薛燃看着她在末尾附上的陌生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捏紧了手机。他没能想起来那天说了什么,可总归是冒犯了她的话,可他又认为自己应该不会说不得体的言辞才对。他觉得很难受,为她那时候的反应,也为当下受的委屈。为什么要用这么陌生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们并不仅仅是谈合作的陌生人吧?很快他又开解自己。她很忙,或许同时需要兼顾很多项目,工作这么辛苦的苏安安,他不该这么任性要求她在工作以外的地方对他态度良好。可……现在又算什么呢?她竟然是出国了吗?那张冷色调的机场图被薛燃反复点开,仔细确认。的确是赛城的机场,独具特色的建筑风格,他记得的。薛燃慢慢地爬上床,四肢张开仰躺着。他闭上眼,调整呼吸,这一次是期盼睡意的来临。恍然间,似乎有一双陌生的手抚上他的脸,轻柔地划过右眼的眼睑,指尖停驻在眼尾。痒意传来,是她的呼吸。一个轻柔的吻落下,冰凉而柔软。“苏安安……”薛燃睁开眼。没有吻,更没有他期待的人。凌晨两点的赛城小别墅里,苏品清还在复习着结业前的最后几门考试。毕竟是申请的提前毕业,考试和毕业凑在一起,成了前后脚的事,还只有一次机会,不上心也不行。她将在赛城待上的这一周,注定是忙碌的一周。时间压缩得十分紧凑,她每天只能休息四五个小时,同时还要跨时区听edi的工作汇报。“馥郁阁那边这几天都没什么进展,之前碰到的小薛总似乎更想跟你谈。”苏品清揉揉太阳穴:“既然没有否定掉合作意向,我们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一半了。对了,上次让你去查的关于薛文山他能不能拍板的问题——”“有了初步的结果,”edi回道,“馥郁阁的ceo目前是薛文山没错,但这位空降的小薛总也的确是有实权的,并且有逐步扩大的趋势,据说他才是馥郁阁的创始人薛老真正要培养的继承人。”苏品清正在奋笔疾书的手顿了顿:“之前了解过馥郁阁,倒也听说过薛老有个很疼爱的孙子,却因为叛逆被赶出了家门。”

    她有板有眼地回复着,自然不会去提薛燃跟她说的那些话。edi在电话那头没有多问,只是说道:“的确,如果猜得没错,小薛总就是那个叛逆的孙子。”edi的措辞令人忍俊不禁,苏品清的心情莫名也轻松一些。“其他的事看来都还按部就班,按照计划继续推进就行。至于馥郁阁,如果无法取得进展,就暂时搁一搁,等我回去再说。”“好的。”完成了今日的工作汇报,edi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很快,那道安定人心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小姐。”edi暗叹口气,说道,“如果觉得辛苦的话,也不要太过难为自己。”edi在工作时仿佛一个机器人,但私下里,尤其面对苏品清,他总是带了些温度的。苏品清的下半张脸还埋在毛绒绒的家居服中,手上的笔没停,即便眼皮有些打架,脑子却还清醒:“这还算不了什么,事情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五点九四七了,我就快要解脱了。”edi听了有些想笑:“小姐的预估还真是精确。”苏品清撑起下巴,打了个呵欠:“没办法,现在人人都要我给出精确的数字。”越是高压,苏品清的效率越高,在紧接着两天的复习和考试也算顺利,而这两门课程的考核结束后,她终于可以全身心地准备一天论文答辩,后天一结束,她就可以回留雅了。赛城与留雅不同,她没有太多的糟心事需要考虑和应付,也自然而然地不会认为会有意外发生。可意外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以苏品清未曾预料的方式。比如她在这天早上正预备出门买几个面包当早餐,却在大门外看到冻得嘴唇发白的薛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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