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来吧,让暴风雨卷死她吧!
人固有一死,死都死了,管它是怎么死的。
没有令淮音失望,教室里一阵爆/破般的动静席卷而来。
时间拨回到语文考试收试卷前一分钟,她的手心全是汗液,握着笔的指尖打滑好几次,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对应词,以一种极大仪式感写下了那个答案。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有种冲动,要不要涂掉?
她比谁都清楚,这是个胡编乱造的伪答案。
笔尖迟疑的那一秒钟,收卷铃声响起了,监考老师说:“笔都放下。”
淮音没有涂掉那个答案,直到收试卷的同学拿走她的试卷。
这是命中注定,跟随命运走吧。
命运的齿轮推着她来到此刻。
语文老师严肃地拍拍桌子:“后排的有些人,笑什么笑?这位同学就算不记得了,也想办法填满了,你看看你们,空着交白卷,很骄傲吗?”
不算糟糕透顶,在语文老师眼里,她是比坐以待毙的人强一些的。
“这位同学也没好意思写名字。”
啊,没写名字吗?
淮音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会儿想想,幸好没写,阿弥陀佛,她心里有数就好。
她猛然扭头,发现心里有数的还有姜驰。
姜驰的嘴角弯出一个友善的弧度。
对于淮音而言,她知道,姜驰不会嘲笑她的。
她在学习上丢脸的事情太多太多,他从没有轻看她一分一毫。
他在鼓励她,在安慰她,在告诉她,他和语文老师的想法一致,写满也比空着强。
虽然结局殊途同归,但至少没有认输,没有认输是最大的胜利。
语文老师举起手中的试卷:“这部分是填空有错的同学,下了自习自己来找我,剩下的试卷请课代表发下去。”
意料之中,淮音没有收到试卷,她坐在座位上,等待别人拿完试卷离开后,最后一个走上讲台。
语文老师看了她一眼,提起黑色签字笔,在试卷上替她写上名字:“这次有进步。”
淮音平生得到过多少次来自老师的肯定?
没有,一次也没有。
从前,所有的老师都说,淮音,你怎么这么笨?淮音,你又考了倒数第一!淮音,我从没教过你这种弱智学生
淮音,淮音,淮音。
你好笨。
笨成为她的专属词,一旦有一天,这个笨变成了“你做得还不错”,“你有进步了”,简直要让她开心地蹦到月亮上去找嫦娥姐姐分享这个好消息。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有在努力学习,作文也没有跑题,不过,是时间不够吗?后面的字明显着急了,可以再练习练习,高考的卷面分也很重要。”
语文老师语重心长地点评着她的试卷,没有一句严厉的责备。
淮音的眼眶里有液体涌出,她在感动,感动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笨蛋。
语文老师不知道她的日常点评会把一个女孩弄哭,以为她是在难过于那个瞎编的填空,转而安慰她:“有进步就有希望,你别急,寒假还没到,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加油。”
淮音嗡嗡地低声哭,鼻涕流了下来,狼狈极了,但她心里是开心的。
“老师,我爱你。”
哈?什么?
突然被表白,语文老师受宠若惊,她有个女儿,今年高二,想来年纪跟淮音差不多,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淮音的头,以表达她的安慰。
说爱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淮音比吃了100个包子还高兴,想坐在五彩斑斓的热气球里,惬意悠然地升空,眼底有万般美景。
姜驰在校门口等她。
淮音还没走出校门,看到姜大栋也在,并且跟姜驰争吵着什么。
姜大栋突然坐到地上,盘腿打坐:“你今天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
远远地,姜驰发现淮音亦步亦趋地往校外移动,他对着撒泼耍赖的姜大栋说:“好,那你就坐着吧。”
儿时,姜驰是喜欢坐在地上耍赖的那一方。那时,他恳求姜大栋可以在家陪他玩,姜大栋心情好时会口头答应他,但后脚就走出了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甩开他的手,责问关灵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以前,他想要依赖姜大栋,“爸爸”是他咿呀学语时学会的第一个词。
因为父亲在他童年时的刻意疏远,姜驰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习惯了在一个三口之家里与母亲相依为命,习惯了家里没人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打理一切。
但在他彻底习惯的时候,他的权威父亲直奔他而来,命令他丢掉那些习惯,做一个规划中的儿子。
风筝的线握在一个人手中,这个人烦躁的时候剪断了风筝,等风筝飞远了,开始着急,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有什么用呢?
既已是离线的风筝,那就唯有顺从风的方向。
姜驰走向淮音,和她一起回家。
姜大栋大喊:“等等。”
转身的是淮音,她有些被吓到。
来了来了,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要来了。
下一步,姜大栋就会走到她跟前,说“你这个狐狸精,勾引我儿子”!转而对姜驰说“你这个有了媳妇忘了爹的不孝子”!
但姜大栋没有按照经典桥段发展下去,他说:“姜驰,过年回家。”可能是怕姜驰不听话,他补充道,“就算不是为了我,也回去看看你妈。”
姜大栋懂得拿捏姜驰的软肋,这个理由让姜驰很难拒绝。
“再说吧。”姜驰的回复着实冷面。
姜大栋白他一眼,这些日子任由你胡来还不够么?
他们的沟通无法顺畅,到最后,姜大栋也没想通,儿子为什么放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要,非坚持要过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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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梅梅从乡下赶回来,满面憔悴。
幸好外婆已经出院了,淮音稍稍放心。
这次考试,从倒数第一上升至倒数第三,淮音兴致冲冲地和林梅梅分享这个好消息。
林梅梅有些心不在焉,嘴上说“好”,却是心事重重,看不出有多么高兴。
“小音。”林梅梅叫她的小名。
淮音愉悦地回应她。
林梅梅欲言又止,最后说:“想吃煎饼吗?我给你做。”
淮音蹦得老高,几秒过后冷静下来,还好,林梅梅今天没说她这副样子没规矩。
忽然想起,她还欠着姜驰一个煎饼,撒娇般扑到林梅梅身上:“妈,给你的儿子也做一份吧。”
林梅梅疑惑:“什么儿子?”
淮音说:“你的儿子姜驰啊,那么优秀,那么懂事,那么受天下父母亲的欢迎。”
这是淮音之前的玩笑话,那时林梅梅没事就夸姜驰,淮音便说姜驰才是林梅梅的亲儿子。
林梅梅拍拍她的脑袋:“油嘴滑舌,尽胡说。”
别人的孩子再优秀也是别人家的,夸赞只是客套,自己家的孩子再怎么骂她训她,爱也不会被转移的。
淮音拿着煎饼去找姜驰的时候,他刚洗完澡,坐在椅子上擦头发。
鼻子高度完美,下巴长度完美,脖子长度完美。
最为完美的指节穿梭在发髻间,真诱人呢。
手上的煎饼都不香了。
淮音,你真是个小se/se。
然后她,不争气地,想流口水了。
更糟糕的是,她是无意识的,还是姜驰提醒她:“你那边”姜驰惊讶地摸摸自己的嘴角,给了她隐晦的提示。
淮音用力咬了口煎饼:“我是因为想吃东西。”
绝对不是垂涎你的美色。
姜驰总爱露出一种“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像在沉默地挑衅。
淮音把另一份没动的煎饼给他:“给你。”
姜驰接过,扫了一眼:“你做的?”
淮音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那就不能算是你还我的。”他淡淡地笑,似乎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
想什么不得了的事呢?
淮音陷入沉思,敌在暗,她在明,她猜不出来。
“那就先欠着吧。”她说。
她欠姜驰不是一次两次了,单就无偿帮她补习这一件事,就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
她想着欠都欠了,多欠点以后一起还得了。
“姜驰,有什么办法让我的进步再大一点吗?”她困惑着,“才进步两名,根本不值得高兴嘛。而且,离大学远着呢。”
林梅梅对她历史性的进步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是她此刻郁闷的缘由所在。
是啊,倒数第三有什么好高兴的,还想邀功,说出去还不嫌丢人的呢。
当她在心里想到“嫌丢人”的时候,突然有些不适应,天呐,她以为自己早就没有羞耻心了,还会有嫌丢人的这一天?
是因为跟姜驰相处久了,脸皮都薄了吗?
姜驰说:“那你就不能睡懒觉了。”
晚上的时间不可能再延长,想学习只有抓紧早上的时间。
淮音向来以早上起不来而闻名,她每年只有过年那天早上起得比鸡早,因为兴奋无眠,索性睁眼等天亮收红包。
淮音一咬牙,一跺脚:“以后,你跑步叫上我。”
说到做到。
天还没完全亮,淮音呵欠连天地跟在姜驰身后晨跑。
跑着跑着,她的眼睛就闭上了,最后就成了一个盲人在跑步。
偶尔她又睁开眼,确认前面没障碍立刻合上眼。
姜驰瞻前顾后,生怕她晨跑第一天就摔死,他随便指了指路边:“淮音,快看!那边有帅哥在跳脱衣舞!”
晕晕欲睡的淮音热情高/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