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这愤愤不平的情绪也就持续了几分钟，淮音想通了，谁让人家成绩好呢。
对于正数第一，自然要放鞭炮欢迎，而对于倒数第一，没放鞭炮欢送就谢天谢地谢神仙吧。
这么一来，她应该感谢校领导们没有给她放鞭炮。
姜驰是被校领导们亲切地请进门去的，班级随便选，老师随便挑，教导主任杨志忠亲自护送他去教室，一路上喜气洋洋，脸上能开出几百朵花儿来。
就差当菩萨供起来了，实在夸张。
姜驰站在讲台前，淮音才后知后觉，好巧不巧的，他选了她所在的班。
西城中学对姜驰的贵宾待遇更上一层楼，只见杨主任对着讲台下大手一挥：“好，姜驰同学，现在，你选一个座位吧。”
随便挑，随便选，讲台下的座位都是我为你预留的萝卜坑，你想蹲哪个就蹲哪个，要是已经被其他萝卜占了，直接拔掉就是。淮音觉得，虽然杨主任没有这么说出口，但那语气，那神情，这分明就是他的潜台词。
全班几十个萝卜，仰起头往讲台看去。女生期待他能到自己身边占坑，男生巴不得他从没走进过这个教室。
淮音的心情，则平淡如水，她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跟谁做同桌都是从头再来。
不过，姜驰的姿色不错，要是坐到她旁边，她也是欢迎的，以后上课欣赏美色，下课品尝美食，这高三生活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唯一不太惬意的地方就是，万一他真是姜奶奶的孙子，那以后同一屋檐下，林梅梅怕是不能给她好日子过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这伤害就大了。
她不自觉地看向姜驰，猛然发现，姜驰有一双让人神魂颠倒的手。
林梅梅是做煎饼的，淮音经常会观察她的手，黝黑的手背上爬满了褶皱，摸上去粗糙得有些扎手，因此，她很喜欢看别人的手，那种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经过风吹日晒的人。
姜驰的手像艺术品，白净如玉，细长的指节，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慢慢地，她入了神，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奔涌而来。
为美色妥协，伤害大点就大一点吧，淮音认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那双手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视线随之转移。
直到，那双手放在了她旁边的课桌上。
淮音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什么？他竟然选了我旁边的座位？
这是什么天赐的缘分！
只有小说敢这么写！
姜驰倒是保持着学神独有的高贵气质，对同桌的迥异神态视而不见。
紧接着，淮音就听到杨主任从讲台上传来满意的感叹：“挺好，那位同学也是新来的吧，好像也是第一？两个第一，正好互相进步。”
“第一”这个词从杨主任嘴里蹦出来，淮音都不知道他是不知道实情，还是在故意讽刺她，真想晃着他的肩膀大声嘶吼“主任你醒醒，我是倒数第一啊！！！”
正数第一和倒数第一之间，隔着一整个学校啊！
更关键的是，姜驰还是省重点转来的，省重点的正数第一，和乡下的倒数第一之间，隔的是一个省啊！
一个省是什么概念？是淮音不敢想的概念！
两个第一，一起进步，开什么省际玩笑呢。
但几秒之后，淮音确定了，杨主任是不知实情，只见班主任李珊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立马尴尬地笑起来：“不好意思，刚刚搞错了，新同学别见怪，一起努力，啊，一起努力。”
不用问，淮音猜出来了，班主任说的话一定是“那位同学不是第一，是倒数第一”之类的。
只是，淮音没想到，姜驰猜不出来，他当真了。
上课上到一半，淮音发现姜驰老是没事往她这边看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
十七八岁的孩子，早就不是什么小朋友，正逢情窦初开的大好年华，心思难免细腻。
即便淮音是个粗线条的人，她也能觉出这其中的深意——姜驰，不会是对她有点什么想法吧？
是吧是吧？
而且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比如江直树喜欢袁湘琴，学霸配学渣，酸酸甜甜腻腻歪歪，谁见了都得赞一句“真绝”！
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要不然为什么会在那么多人中，特地选中她来当同桌，当了同桌还嫌不够，上课还偷偷摸摸地瞧她几眼，被发现立刻伪装成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这种行为，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不就是“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吗？
这是爱情才能创造的传奇！
淮音这个人，从小就没学过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说什么，有疑问也就直接问出口。
她挑了个课间，特地接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对姜驰说：“新同学，你好，我叫淮音。”
姜驰恰好解完一道题，面无表情地报上名去：“姜驰。”
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是，淮音没有立刻放弃。
有句话讲，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淮音在乡下长大，方圆几百里的猪圈见过无数次，这个班上，应该没人比她更熟悉猪的跑姿了。
于是，淮音觉得，他那故作冷漠的姿态，耍的其实是欲擒故纵那一招。
她微微一笑，看过的那些浪漫偶像剧总算没白看，姜驰的这点小心思尽在她掌握之中。
当然，虽然她觉得姜驰对她有想法，但她并不是对姜驰有什么非分之想。
而是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男生给她写过情书，更没有人说过喜欢她，人嘛，活在世上总有那么点虚荣心，而姜驰那样的举动，恰恰让她小小的虚荣心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想跟我做同桌？”
姜驰的指尖极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淮音的注意力被他的手吸引而去，真好看，敲得真好听，不弹钢琴真可惜。
电视上曾经播过一些所谓的心理专家来对人类的表情、动作进行分析的节目，据说，当你对一个人提出问题时，他的小动作会暴露他的内心。
淮音活学活用，举一反三，姜驰此刻不回答她的问题，只专注敲桌子，可能是因为害羞或紧张。
姜驰的指尖戛然而止，提起笔在横线上画上一个极度飘逸的“2”。
哦，原来他只是在思考答案。
淮音失望地收起自己不靠谱的联想，顿感羞愧难堪，偶像剧看多了真的害死人。
思考完毕，他终于得空回答淮音的问题：“因为当时只有这个座位没人。”
淮音抬头扫了遍教室，这下，她彻底看清楚了——班级人数恰好是双数。
大概是那些同学都是校园老面孔，所以一进教室就选好了同桌，而淮音是刚来的，自然就落单了。
姜驰同学，本着善解人意的优秀品质，选了个空着的座位，一来不会麻烦其他同学让座，二来也能让落单的这位同学不再形单影只。
突然，姜驰想起杨主任的话：“你也是新来的？”
淮音“哈哈”两声，以示他答对了。
但她没料到，姜驰竟然追问道：“杨主任说，你以前是全校第一？”
淮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姜驰是觉得她是个隐藏的竞争对手，所以上课才偷偷观察她？
淮音尴尬扶额，开始后悔跟他搭讪，从课桌下抽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正襟危坐，扯开话题：“快上课了。”
姜驰语调平和：“嗯，下节是体育课。”
突然间，淮音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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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音在操场上左等右等，一个人都没见到。
虽然她的学习成绩不好，可是她的体育成绩绝对是顶呱呱。她已经跃跃欲试，等不及在全班面前展示自己过人的体育天赋了。
然而，还是没有人下来。
十分钟后，她终于等不下去，走回了教室。
一到教室门口，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她，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非常关切地问她：“淮音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淮音搞不清楚状况：“我没事啊，我为什么要去医务室？”
再一看黑板，不是体育课吗？怎么变数学了？
“哦，你同桌说你可能上厕所去了。”老师看她小脸红扑扑的，还特地走到面前关心了下，“拉肚子还是发烧？”
在老师长久关切的目光下和同学们不明所以的疑惑中，淮音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低下头，手放在课桌里，撕下一张草稿纸，拿到桌面上飞快地写：你不是说是体育课吗？
那张纸送到姜驰的桌面上快半节课，他才回过来：下节体育课（改上数学）。
括号里是他没说完的话。
淮音跑得实在是太快了，急急躁躁的，他认为只能解释为——内急。
淮音撑着头，眼珠向上望着天，奇怪，她怎么没听说体育课没了呢，老师什么时候通知的？
后来，淮音知道了，高三的体育课可以是语文、数学、英语、生物、物理、化学中的任意一门，唯独不可能变回体育。
这个高三，可真不是人过的。
除了姜驰那种神仙，整日乐此不疲地当个没有情绪的写题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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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中学拥有一位顶级土豪校友，财大气粗，一掷千金，给母校捐了几笔巨款，将校园改建得跟座宫殿似的。
只可惜建筑科学性不怎么样，七绕八绕的，要白走好多路，学生们上放学时免不了怨声载道。
在路上，时常会有同学吐槽，这个校友真是有钱没处花，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姜驰听罢，直摇摇头，他也被学校乱七八糟的小路搞得很崩溃。
隐约感觉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打开一看，是几条短信——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到学校没？”
“到了西城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报平安，非得让我给你奶奶打电话问。”
“姜驰，你还小，别这么不懂事。”
才是九月初，道路两侧的树木叶子还未泛黄，生机尚足，傍晚的阳光于残留的缝隙间透进来，在姜驰的限量款运动鞋上落下斑斑点点。
他手心微热，握着的手机又震了震。
他没有再去翻看信息，轻声嘀咕：“你年纪倒是大，你就懂事了？”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他侧眸发现路边的垃圾桶，不加犹豫，三下两下将手机关机，拔出电话卡，用力折断，随手丢进桶里。
在外人眼里，姜大栋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可在姜驰眼里，他是个无法沟通的人。
姜大栋总为自己辩解说“你还是个孩子，不懂大人的难处，少掺和”，又或者是无奈道“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他常被这位“成功”的父亲回得哑口无言。
来到西城，就意味着他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不用面对他的父亲了。
他进了老巷子，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慢慢往前走。
快到院子时，兜里的手机滑到地面，他弯下腰，一手扶着车，一手准备去够手机。
只是低头的间隙中，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身影和他穿着一样的校服，瘦弱的身体裹在宽大的外套中，身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非常独成一派的质朴与天真感，不算特别白皙的健康肤色，齐齐的刘海，刚及耳边的短发，有神的眼睛总是卖力地睁到最大，一笑起来，又弯成两条线，有着天然的亲切。
“哈哈，又见面了。”
进巷子后，淮音看到在她前面的人正是姜驰，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他就是姜奶奶的孙子。
手指细长是有好处的，姜驰很快就勾到了手机，随意塞进书包中。
他笔直地站立着，指指自己，又指指淮音，心里想问的是她怎么会在这。
淮音直接推着车走进了院子，爽朗地笑道：“我也住这里，好巧哦。”
她已经进了院子停好车，看到院子外面的姜驰还是站着不动，她又热情满面地呼唤他——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快进来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