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腐坏之地
静，意料之中的静，灰白的外墙，高耸入云的建筑。走近去看，五颜六色的生活垃圾像是脏水一样从一楼大门流淌了出来，裸露在外边。
这是坐落于黑麦市中部的一座烂尾楼，当时的开发商是黑麦市最大的地产公司，穹顶地产。当时的老总雄心勃勃，拿了黑麦市当时最好最贵的地，计划投资100亿，打造集购物、住宅、办公、花园景观一体的大厦——黑麦乌托邦。
房子刚打了个样，正打算像小媳妇一样好好呵护养成，穹顶地产的老总就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嗝屁儿了，整个公司也开始慢慢走下坡路，最后甚至给这个磨人的小媳妇吸得破产清算，不得不将项目转交抵债。
而当时为了迎娶这个盘子正的小媳妇儿，一众地产大佬也是打得头破血流。
面对接手它的一众倒霉蛋们，这个大楼却摇身一变，仿佛从一个温柔恬静的小媳妇儿，变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败家儿。
这些倒霉蛋不仅在大楼的建造上处处碰壁，就连原来的生意也被掣肘，甚至生活上也不尽人意。有行贿被抓的，有跳楼自杀的，有资金周转不过来的，还有被老婆捉奸分家产的。
总之就是，铁打的乌托邦，流水的倒霉蛋。
所以再没有地产商有胆量去挑战这块风水宝地，一个从内而外腐坏的土地，完全腐败之后，便会将自己恶毒的孢子散播到四面八方。
这块地感觉自己已经打遍地产无敌手了，决定开枝散叶，把眼光放在周边的产业上去了，不管是住宅还是商业区，也开始出现怪事，持刀抢劫、偷窃，频频发生。
最后的结果就是提出大力发展中部经济，支持黑麦乌托邦建设的前市长引咎辞职，中部渐渐衰弱；新市长上任，黑麦市的东西部慢慢崛起。
有人说黑麦乌托邦破坏了中部的风水，也有人说这是同行对穹顶地产的打压，还有人说这个大楼是亡命徒的温室。
对于其中的真相，我在很久以后才弄明白。
现在，还是让我根据时间线把这件事情讲完吧。
进入大楼，面对凌乱的一楼大厅，我真的无从下手，如果说让我找一件东西，这里有数以万计的垃圾；如果说让我找一个人，这里却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我知道这里是流浪汉的聚集地，但是在中午这个时间段他们应该都去繁华点的地方乞讨了，哪怕我想找个人问问都找不到。
突然，我想到日记本上那个不准确的答案，经纬度都有了，那个12会不会代表着高度呢？想到这里，我直奔12楼走去。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得爬到十二楼，刚要深呼吸调整一下，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就扑面而来，像是放了许久的鱼一样。多亏了肚子本来就空空如也，不然我当场就要被恶心吐了。我心想，这里老鼠的尸体味儿这么大吗？
突然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针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或许这不是老鼠尸体的气味。
拿出手机看了看银行的入账短信，抑制住想要逃离的冲动，我带着心中的恐惧，循着恶臭一点一点搜索起来，路上还找了个钢筋防身。
最终我在一个灌满水泥的汽油桶前停住了脚步，这股恶臭就是从这个汽油桶中传出来的，我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这个汽油桶被水泥封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边有什么东西。
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水泥里封着的东西能让我再赚一笔绩效奖金，但是我这时候却不希望我的直觉是对的。
我犹豫着，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拨通了公司的电话：“我在黑麦乌托邦，来一辆摄影车，记得带能破开水泥的工具，我发现了新闻线索。”
打完电话，我就扔下钢筋，狂奔下楼，坐在楼下的空地上抽着烟等着摄影车的到来。
“韩哥，你发现啥了还要砸水泥，我这去了咱们区最大的五金市场才买了风镐，老板说这玩意儿专门砸水泥，你可得给我报销啊。”
说话的是刚来的实习生孙浩歌，小我两岁，属于大大咧咧天天傻乐呵的性格，在尔虞我诈的公司里，也就他能跟我玩一块去。同行的还有摄影师李学林，这个中年男人在一旁对我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老李属于闷葫芦类型，我跟他的关系不好不坏，但是我很喜欢他的沉默寡言。
“浩子，你和老李跟我去12楼，拿好风镐，上面有一个灌满水泥的汽油桶，老李拍我，我说完话你就开始砸。”这时候我也没心情跟孙浩歌寒暄了，但是还是使了个小聪明，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哎哟我去，什么东西啊那么臭，怎么比老李放的屁还臭。”看到了汽油桶，闻到了浓烈的气味，浩子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这里边不会有个人吧，有个人才是大新闻，我不砸了哈，真砸出个人我不得晚上做噩梦。”
老李也举着摄像机皱了皱眉，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你还想不想转正了？要不要我给你的转正报告上好好填上点东西。”我不快的说到。
“得得得，咱们开始吧，不过先说好，大锤80，小锤40。”
“尊敬的各位观众，大家中午好，我是黑麦爆点记者韩力，我现在在城市的中部黑麦乌托邦大厦，有群众反映这边总是能闻到浓烈的恶臭，经过我们调查，臭味是从这个汽油桶里传出来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呢，现在我们请同行记者孙浩歌把它砸开。”
我比划了一个砸的手势，同时特写也给到了汽油桶。随着一声声撞击和水泥碎裂的声音，三对眼睛同时瞪得溜圆。
“我操，还真是人啊！”
老李愣在当场，我瘫坐在地上，浩子的情况最好，只是一遍一遍骂着脏话。
如果是附近流浪汉的尸体，我可能也会跟老李一样愣在当场，可这个尸体是高小民！他的皮肤还是那么苍白，紧闭的双眼，略微翘起的嘴角，他死前像是在享受一件无与伦比的美事一般。
最扎眼的还是他右手紧紧握着一支土质烟枪，结合他日记的内容，还有满地的针头，高小民的死因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带着惊恐和震惊哆哆嗦嗦站起来，声音颤抖的对着浩子说：“拍照，取完素材，报警，要匿名，不然我们的素材就保不住了。”
这个世界上分很多种人，其中贪婪的人又占了很大的比例，他们像普通人一样，会惊慌失措，会六神无主，但是他们的本质还是贪婪的，哪怕心不在焉的举动，也是为自己的贪婪铺路。当时的我就是这种人，以致于后来我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婪，差点做出无法弥补的事情。
找到高小民的话，高秀国夫妇一定会往我口袋里塞大红包，找到小民的尸体，到时候塞给我的只有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吧，我自私的想着。
不过说实话，即便贪婪如我，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愧疚感，不愿意把这个毁掉一个家的消息告诉他们。
所以我当即决定，把这些素材上报给公司，这几天就不要招惹这对可怜人了。至于这对可怜人通过别的途径得到了这个消息，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自己留了一个备份，让浩子和老李把素材上报公司，我谢绝了他们一起吃饭的邀约，独自买了快餐回家，静静等待着事情的发酵。
不过几天，两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