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无功不受禄

    无功不受禄，这道理范思川还是明白的，倘若进了这门就要继续忍受秦玉山无休止的、不定时的羞辱，那他宁愿过好自己原先的小日子，这大富大贵，他没这命——再者说，他本也不是缺钱花的人。

    “对不起。”范思川又乖乖把钥匙递回去了，“秦先生，我想你或许了解错意思了，现在不是我不想过下去，而是您女儿不喜欢我。不论我是主动提孩子的事，还是替她做些什么，都会被她拒绝，惹她生气。”

    范思川这一路上，脑内回忆过他同秦玉山从相见起的点点滴滴——不是他记性好，更不是他有在乎她，而是，他们俩之间的故事，除了毫无征兆的上床，就是争吵，在无其他，或许，有点不一样的，还就属上次在酒店，他能勉强称得上产生心动的一霎，也仅是那一夜而已。

    且不说秦玉山，就是范思川，好像也从没想过认真开始他们的感情。

    至于这被法律所认可的婚姻，似乎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

    “我想我刚才说得就已经很明白了，孩子只是个意外，至于我们俩……好像从来都没有开始交往过。”

    范思川只觉门口的路灯好晃眼，竟刺痛了双目，眼眶发酸，有了些湿润的意思。

    秦父突然也有些着急——怎么，这是搞大我闺女的肚子就要跑吗？老秦跨过门槛，两个台阶一步地冲下来，“范思川，你别不识好歹。”

    “你以为我秦世荣的闺女配不上你吗？”

    范思川仰头看向秦先生，微微一愣，令他吃惊的不是秦老板的态度，而是他的名字——范思川平日勾人摄魂的一双眼，此刻满是惊色，“您就是那个刘老板？”

    半个月前，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香港的刘老板，说是要请他拍广告，大问了一遭却又走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生意谈不妥的事，常有，范思川也不挂心，只不过是耳闻了一下那位刘老板的名字，世荣。

    老秦点点头，双手插进裤兜，“是我，没错。”

    “秦玉山这死丫头半个声都不吭，我不自己去打听，难不成把你叫到我办公室里当面问吗？”秦先生觉得自己有理极了，“再说了，我不打听明白，怎么可能放心把闺女交到你手里。”

    范思川此刻简直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一头是强势的老父，一头是强悍的闺女，他是夹在当中两头受气。

    “您为什么就听不明白呢？令爱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个丈夫来对待，实话说，我觉得她对助理保姆都比对我要和气，秦先生，您说我是不负责也好，说我是逃避现实也罢，但假如往后照旧如此。”范思川上前半步，将钥匙亲手递还到秦世荣手里，“您这闺女我实在不敢要。”

    秦世荣虽是也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恐怕正还在和秦玉山吵架的气头上没缓过来，可他闺女的肚子都大了，他现在才说这种话，那不是想不负责，还能是想怎样！

    这故事实在可笑，早些时候是他老秦指着人家骂的，现在他又成嫌范思川不给自己当女婿的一个人了。

    “你给我回来。”虽说是晚上，可两个大男人站在大门口吵架，这场面好像委实有点滑稽，秦世荣一把拽住了范思川的胳膊，拽着人就往院门里走去。

    “她的事，你等我慢慢再处理，反正你不能现在就逃。”

    范思川觉得自己本应该是高兴的，至少眼前这位岳丈好像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可他就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被人拉拽着没办法，也只好随他进门去。

    刚走了两步，秦先生才觉方才的行举不合适，连忙将手松开，一并装作若无其事随口问：“小范，你爸妈都还好吧。”

    “我爸前年去世了，妈妈身体还好。”

    两人并排走进院中，范思川才算有空打量打量身边人，秦先生比他稍矮，但今儿穿着却是比他更还精致，精神头更不像年过半百的老人。

    “你父亲走了，婚也离了，恐怕你也再没机会喊爸了。”秦先生只顾自己走，全然装着漫不经心，“不如你喊我吧。”

    范思川闻言当即止住了步，秦先生也是走出了好几步才发现人没跟上来，扭头一本正经问他，“怎么，不愿意吗？连这么一个面子都不给我，范思川？”

    他哪儿敢啊——这话似曾相识，但范思川一时记不清，“哪儿敢”这句话，他曾想对谁说过。范先生当即轻笑出来摇了摇头，“我不是这意思——秦先生您别开玩笑了，您这么说，被您闺女听到了，一准得气死了。”

    “气死？”秦世荣脸色一时垮了下来，冷冷道：“她是要气死我才够呢，我都接受了，她又什么接受不了的？你瞧着吧，听见这话，她指不定在哪儿偷乐呢。”

    “你呀你，我看你就是太惯着她了。”秦世荣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范思川，“秦玉山那死丫头就是蹬鼻子上脸的主，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咯。”

    岳父没笑，范思川自然不敢先笑，但他当真是没想到，这些话是能从秦玉山的亲爹嘴里说出来，打从小秦老板的家世背景和她那阴晴不定的怪脾气来看，他倒还以为，她是生长在什么严苛又变态的家庭里，硬生生被逼出了些不正常的心理，想不到，事实同他所想的，截然相反。

    原来，一直把事情想得太严肃认真的人，不是秦玉山，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