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么,你就把孩子打掉”
属实是怪不得范思川会去胡思乱想,毕竟,怀孕到底还能算是件令人高兴的事,而若是她的身体当真出了什么不可为人所道的状况,没人会为这种事而去感到高兴的。
他啊,一下是想到什么妇科疾病、附件囊肿上去了……
范先生再不敢多问,只在看见了一家药店之后,便乖乖停车,让秦老板下车去了,至于人家要买什么、去干什么,他是半句也不敢多问。不过,不敢,就是不想吗?倒也不是吧。
他明明也是个该当一家之主的人,被个女人这么吆来喝去啊,心里怎么可能会好受——更如前所言,哪个男人心里面不想当英雄,不去保护别人也就罢了,反倒老是站在别人身后被个娘们保护,这算是成什么样子?即便别人不拿此做文章,就是范思川自己,心里也不可能没有半点波澜。
秦玉山的效率很高、速度很快,进去不多时便又见这人已经买完东西出来了。黄昏的大街上人并不多,他也没有顾及其他,拽开车门就下车来,正迎上了秦玉山。可巧不巧,她正看着手里的、打头一次见识的验孕棒,便忽然觉得身前被什么东西挡了光,她一抬头,便正对上他的眼睛。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一路上问你,你都不回我的话?”
问问问,都问了一路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秦玉山属实是有些不耐烦了,没有回答他,只将手里的验孕棒往他胸口上一拍,气急败坏道:“你自己看吧。”
她是拍完东西扭头就走的,可走出几步去,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的行举好像是有些太过冒失了,可当她慌忙地想将东西抢回来的时候,范思川却早已经瞥过那东西的包装盒了,秦玉山趁着他在发愣,头脑一热便又抢了回来,抢回来却还不够,更丢在了地上不分说由地狠狠踩了几脚……
范思川被她这一通火气发得给骇住了,可转念一想——若要真是如此,那这一切的事情反倒像是合情合理起来:难怪这人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更难怪她会动不动就迁怒于他——假如她真的怀孕了,恐怕,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在她眼里也都是罪大恶极的一个人。
毕竟,再怎么说,范先生也不是个毛头小子了,这也正是为什么,他只瞥了一眼那包装盒,甚至还没看清楚上面的品名,就能断定那东西是验孕棒。
范先生没拦得住她,那好好的包装盒三两下就被她用高跟鞋踩烂了,范思川一时也慌了神,毕竟这种事又不是逃避就能逃避得开的,这一支显然是不能用了,他没再问秦玉山多余的话,当即便错开她的身子要往药店了去。
“你要做什么?”秦玉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这回倒是换秦玉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范思川瞥了瞥地下,叹了口气,“那不能用了,我再替你重买一个吧。”
秦玉山下意识间吐了口气,随后俯下身将踩烂的纸盒拾起来,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再转身间翻了白眼——她不是想要嘲讽范思川,而是以翻白眼的骄傲姿态掩盖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她那一瞬间,其实是想笑的,想笑他的怯懦和傻得可爱。
秦老板随即从包里掏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东西,范思川一时看呆了眼,愣在原地既没动作也没说话。其实从他看见这东西的那一瞬间起,他的心就全乱了,甚至于,他心里的烦躁感同秦玉山相比,恐怕是只多不少。
“走啦。”秦玉山先他一步上了车,坐在车里敞着车门,扭头看了他一眼,“我又不傻,万一那一根钢好坏了呢?我怎么可能只买一支。”
说得也对。范思川在心里小声嘀咕。犯傻的人好像的确是他自己。
不过也不能怪范先生犯傻,谁突遭这种事也都会慌乱,更何况,他也根本没做好再当一回别人老爹的准备。可,没做好准备,和不想要又不是一个概念的事,毕竟这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他不乐意,也不代表人家就不乐意生,显然这事不是他一人就能拿定主意的。
这回,可算是轮到范思川沉默了,一路上,范思川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问过,就径直将她带回到自己住宿的宾馆了。
话说回来,这两个人也是有趣得很,他以为她不想要这个孩子,而她呢,也妄自揣度他的心思,以为他和其他男人一样对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这个事有莫大的热衷——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时常惶恐于生孩子,说到底,她不是怕妊娠的过程,而是害怕,这孩子一旦呱呱坠地,她就再也不会是她了,而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事业成功、光鲜亮丽的男人的背后的女人,从此而后,贴在她身上的标签,不再会有事业的成功、外貌的鲜亮,只会是,持家有道、教子有方、贤妻良母……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范思川将车开到宾馆门前的时候,才扭回头去问她:“你今晚走吗?如果不走的话,咱们找一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他都将车开到宾馆门口了,还冠冕堂皇说什么“找个地方”。秦玉山轻哼了一声,挎上自己的皮包就要下车,“晚上再说吧,反正我今天也没准备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本着避免浪费原则,秦玉山没有再开一间房,而是由着他领着,进到了他的房间,范先生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人作陪,虽然即便是单人间,床铺也比平时的一米二略宽二三十公分,可以探到了双人床的尺寸,但假如当真是两个成年人睡,到底还是会略显逼仄的。
可是,范思川却没有换房——因为范思川知道,反正秦老板到了夜里也会自行离开的,就算是床位宽阔,她也不会留此就寝。
这事也属实滑稽,两人认识也有许久了,除了一年多之前在台湾的那晚,都没在一起睡过一回整觉。
范思川刚一合上房门,转回身便开了口——这并不是他性子鲁莽,正相反,从上车起到方才上楼,他脑内心里便一直都在思考,他到底该怎么办,更应该怎么和她讲清楚这个话。
“秦玉山……”
她还正在观望四下,没反应过来是他在叫她,只是有人喊她的名字,便下意识“嗯”了一声。她没反应过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叫她名字的次数,实在太少太少,少到他喊她的名字,她会下意识以为是有别人来这屋里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玉山一时被他拷问住了,参观他房间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目光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我还没测呢,我不知道。”
范思川有些心急,上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她面前,微微歪着头垂眸盯着人看,“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或没有,都不耽误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玉山实在受不了他靠得这么近,抬头冷眼和人对视片刻,心儿便突突乱跳,下意识就又扭头往别处看了,“我没想法……”
少见得秦玉山会如此低声细语的说话,可此时的范思川,却不想见到唯唯诺诺的她,因为孩子不是儿戏,他只想听她的一句干干脆脆的回答。他抓着她的手臂强使人正视自己,“既然你没想法,那你就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吧。”
“如果没有,你可以当我现在说的话就是玩笑话,但是假如这是真的——要么,我请你能放下些许身段来,别总是把你我之间事当做买卖来看。”她本是不想去看他的,可被人逼到了这份上,也是不得不看了,更何况,他那一双眼又勾人得紧,稍稍一瞥,便免不得会被勾去了。他说得正经,正经到秦玉山的心儿恍惚间觉得,他就好像是真的动了情了。
“反正事情也都走到了这一步,我想,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对吧秦老板?”
一句“秦老板”又将秦玉山拽回了现实,她当即收敛起了面上了一切情与色,再开口时,又是冷冰冰的一个人了,“然后呢?你说了一个‘要么’,那另一个选择是什么呢?”
范思川的脸色也冷漠起来,淡淡道:“要么,你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