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和解
“你……怎么样了……”或许因为等的太久了，胡先破冰说了一句，但眼神却并未看向高宣威。
“死不了而已。”高宣威也同样没有转头去看胡先，而是看着飞雪飘落。
“那就好……”胡先略显尴尬的回复着。
仅仅说了三句话，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我……”胡先刚开口，却被高宣威打断。
“你……”高宣威转头去看胡先，也想破冰，于是刚动嘴就被胡先的声音压了下来。
“你先说……”二人异口同声。
目光对视一下，又连忙闪开，不到三息，二人皆是摇头笑了起来。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说个话都和孩童一样，哈哈哈。”胡先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一旁的高宣威也是拍了拍圆桌，憋着笑声“是啊！”
等到笑声结束，二人还是尴尬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胡先想知道高宣威经脉破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胜之不武，可又不敢问，怕真的和杨蜻说的一样，那么他是该坦白输了，还是硬要面子说赢了。
高宣威知道自己情况，当时是因为剑意乱了气息，从而真气冲体，导致经脉破损，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可毕竟是宗师级的角色，犯了这种错误，有些不好开口解释。
就这样尴尬的气氛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高宣威笑着松了一口气。
“老童子，是你赢了！”
高宣威的话音刚落，胡先的眼睛就亮起了光色。
“受伤休养的这些天，你倒是一次都没来看我啊！赢了就了不起是吧！”
高宣威终于摘下了桀骜不驯的面具，说着以前从来就不会说的玩笑话。
“你……”胡先有些意外。
“好了！都已经打完了！”高宣威端起杨蜻给自己倒的茶水，看着茶杯，还是习惯性的凑过去嗅了嗅，确定是茶以后，下意识的要将茶杯放下去。
“喝了吧！试着喝一喝，茶不比酒逊色。”胡先看到高宣威的举动，于是提了一嘴。
听到胡先的话，高宣威嘴角倒是一笑，然后将茶杯贴近起皮的干涩嘴唇，将已经冷透了的茶水送了进去。
“比酒要苦，要涩……”高宣威闭目感受着茶水在嘴里的感觉，睁眼以后，又咽下了几次口水，像是有了惊奇的发现，脸上挂着笑。
“回甘倒是耐人寻味，是个好东西！”高宣威将茶杯放下，蜡黄的脸上多了几条因笑生起的皱纹。
“说说吧！那日比试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伤可不是我弄的！”胡先也放下了心中顾虑，淡然一笑的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输了就是输了，当时的决定造就了当时的结果，现在再怎么说，也无法改变，况且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输了就是输了。”
高宣威长叹一声，只是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你倒是想得挺开……”胡先见高宣威不愿解释，本不想多说，可他心里却像是疙瘩一样，卡在那里十分难受。
“其实当时你再多刺几剑，我都支撑不住，因为金身的防守已经到达了极限。”胡先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希望借此套出高宣威的话，让自己弄个明白。
“我如果我再多刺几剑，或许我就走火入魔，感受不到今日这份饮茶看雪的惬意了！”高宣威摇了摇头，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你真的甘心吗？就这样输了”胡先听着高宣威的话，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讲话一样，以前的高宣威可不会这样洒脱。
“当时确实不甘心，可受伤的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算是自己想通了吧！”高宣威将茶杯捏住，轻轻摇晃着，却不见水面晃动，一脸释然。
“你变了！”胡先坐着，正面看向高宣威，眼前的他除了斑白了头发，看上去要苍老一些以外，并没有别的变化，确认着他是高宣威本人。
“可能吧，只是忽然觉得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了而已！”高宣威将茶水送入口中，闭眼感受着茶水的苦涩，微风吹来，将他的白发扬起。
“胡先！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高宣威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胡先还在疑惑的脸。
“你说就是了，非得让我猜干嘛”胡先不想和他猜谜语，本身就被高宣威搞得有些迷糊，所以此时有些心烦意乱。
“是你能够真正的控制自己，按照自己的活法来活！”高宣威说完就起身，扶着圆桌，慢慢走到亭子旁，借着柱子稳住身形，看着亭外飘飘而落的雪。
“我这一生，都在为了胜负而生，为了荣誉而战，到头来，师父死在了我的剑下，师弟也不知影踪……”
高宣威双手想要去接住雪花，可每一片都错他而去，对此他并没有沮丧，而是觉得应该如此。
“我从来没有为了自己活过……”握不住飞雪的高宣威将手缓缓收回。
“能提起沉重剑刃的手，却握不住飞舞飘落的雪花！我这一生，说起来都是笑话……”高宣威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我厌倦了这里。”高宣威回头，看着胡先，两鬓白发随风扬起。
胡先此时却不知道怎么作答，只是抬起头看向亭外的白雪，慢慢起身走到高宣威身旁，与他并立。
“你……是不是……想好了什么”胡先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待在渝城太久，我要出去走走了，少年时只顾着往前走，身旁错过的东西太多，趁着没死，再去看一看。”高宣威叹息一声，胸闷气短，轻轻的咳了咳。
“你这么大一个高府怎么办？”胡先诧异，仅仅是一次打斗败了而已，高宣威就做了这样的决定，多少有些意外。
“他们自己会知道该怎么办，与我无关了……”高宣威拍了拍身旁的柱子，然后回身要走。
“你真的放得下吗？这大半生得到的一切，就这样放下了”胡先看着高宣威的背影，而高宣威已不再像几日前那样挺直着身子。
“早应该放下了，我大半生都在为了这些虚名而活，却丢弃了我最应该珍惜的一切，现在想来已是太迟。”高宣威没有停下，而是漫步前行。
看着高宣威步履蹒跚，出了亭子以后，外边的风雪仿佛随时都能将他吹倒一样，可高宣威却意外的坚韧。
胡先留在原地，久立未言，只是看着雪，看着一地白色，心里的一个结解开了，又系上了另一个结。
又过了几日，高宣威已经能够自己行走，便和胡先，杨蜻二人告别。
此时的高宣威面目和蔼，比起往日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看上去要好相处得多。
去到大厅时，恰好遇到了于然和李常。
于然下意识躲在李常的身后，侧着身子不愿和高宣威相见，而李常也是伸出手将于然挡在身后，眼里虽然没有怨恨，但在警戒着高宣威。
“于然！”高宣威看到这种情况，眼里多了些复杂的变化，于是喊了一句。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于然冷冷的回应，也紧张的咬着嘴唇，眼角的余光在留意高宣威的举动，害怕又发生什么事情。
“我会离开，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补偿你，所以，我只能向你道歉，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愿你，往后的日子，能好好生活……”高宣威的言辞十分诚恳，眼里也在祈求原谅。
可是话没有说完，就被于然狠狠的瞪着。
“你走！你现在说的话，自己不觉得恶心吗？赶紧走！”于然咬着牙，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高宣威更加让她厌恶，觉得恶心至极。
高宣威连忙点头，侧身就要离开，可还没有走两步就回过头又看了一眼。
李常连忙挡住高宣威的视线，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却是主动挡了过去。
然而高宣威看的却不是于然，而是李常。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高宣威看着李常黝黑的眼眸。
此时的李常脸上已经不再开裂，被贺不归调着的药膏滋润以后，脸庞俊秀，容貌是街边少见的英俊少年。
回望着高宣威的李常，眼神还和从前一样清澈“木子李，非同寻常的常！”
这些日子里于然有时间就会教李常识字，所以李常的词汇量也多了。
“你当时和我说的那句话，你自己可要细细品味！”高宣威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李常站在原地，看着高宣威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他不明白高宣威所说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