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巧扮风流,夜探赌坊
日子很快就到了月末,遵照约定,贠城需要出宫一趟,帮助楚衍调查在赌坊与人密谋私会的薛鲍一干人等,其中牵涉广宁王旧案,只是楚衍近几日被青阳卫盯得紧,汝南王府进不来人也不便出去,楚衍心中虽然焦虑,却也揽着自己的美妾在院中独酌,似乎是有意让人看见一样
已至深春,京城夜里的天气格外爽人,街上打更人走过了几番,长街幽邃,微风习习,却不再见半个人影,唯余灯影绰绰。
薛鲍披着一身黑袍,在几个护卫的掩护下走进了一间尚还两者门前两灯的赌坊,待进门后,脱下了深色的斗篷,交给了一旁候着的小厮。
忍辱负重,悉心安排数载,他总算是迎来这决定性的最后一场谋划。
“宫里的那位已经到了吗?”
一个娇柔却冷漠的女声响起:“薛大人真当是日理万机,让本宫在此等候的好生辛苦。”
薛鲍笑脸赔罪,毕竟这是他最后一次对这个女人摆出一副讨好献媚的脸色。
酒楼老板拉开柜台后地上的一处铁链,薛鲍跟随几个黑衣侍从进入地下,待几人走入地下,掌柜的拉了地栓,站立柜前,似是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身后的跑堂应他吩咐到门外去查看是否有人注意到方才赌坊内发生的事,那小厮答应的极好,好一番细心观察,回来向掌柜的禀报,说是并无人注意,打更人也不曾前来。
掌柜的忧愤叹息道:“那就好,唉,我们如今是上了这条贼船,逃也逃不掉了,只盼着他们这群人功成,我们也保下来这条命,前日菜市口腰斩了前几日京中传谣的人,可真是吓死老夫了,若真是败了,我们哪怕是死在这里,也比落在那青阳卫手里来得好!”
那小厮却似乎是呆傻过了头,并没有丝毫忧虑,还浮起一丝笑意,直盯着地上的那条铁链。
“我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见他不回应,重压之下,掌柜的用擦桌子的油布向他甩去,却被他捏住了手腕,高胖的身体似乎是要被他生提起来。
掌柜的愣了片刻,看清了那人的脸,后知后觉此人根本不是自己的跑堂,竟然吓得尿了裤子,哆哆嗦嗦说道:“爷爷,是青阳卫的官爷爷吗?草民真当不知啊!都是这薛鲍用草民性命相威胁,军爷饶命!”
贠城本也无意要对他如何,无奈用了力气掐紧他手腕,冷声道:“既知道我是青阳卫的人,想活命就好好回答。”
掌柜的又是求饶又是哭喊:“是是是,军爷请问,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这下面是什么?”
“赌坊,这里也是赌坊,是草民罪该万死,侥幸想要掩人耳目在夜间经营,求大人……”
见贠城眼中寒气逼人,刺得他浑身透痛,那掌柜的也不敢啰嗦,及时闭上了罪。
云层嘴角勾起浅笑,点头道:“这样就对了,不该答的不要答。”
“赌坊楼下的这层却不应当只是由这一条暗道进入,说,真正的入口在哪里?”
“在……在地字号富贵阁那间屋子里,转动架上的斗□□线瓶就是了!”
“薛鲍等人在哪里,有几人同他们一起?”
“天字号秀色阁,以往算上薛鲍只有三个人,今日来了五个人,还多了一个宫里的女人,其余的草民就不知道了,求官爷开恩,是他们密谋造反,与小人无关啊!”
“管好你的嘴巴,你知道青阳卫的手段。”
贠城放开他的手腕,让他蹲到柜台后面,四周查探一番,欲要向那地字号富贵阁走去,那掌柜的却忽然从柜台下抽出了一柄尖刀,一边喊人一边将刀尖向贠城的后脑压来。
贠城轻叹了口气,向侧稍偏了一分肩膀,任他刀口擦着自己耳畔划过,转身一个鹰爪制住他的小臂,向己侧拧动的同时飞起身来两腿夹住他的头轻轻一个旋身,那掌柜的头颅就已经和脚踝摆在了同侧,连一滴血也不曾落下。
尸体的嘴大张着,那是本欲喊出口的“来人呐”的来字。
贠城把他拖回了自己的房间内,塞进柜子里,柜子中的跑堂一看自己的掌柜头扭在后面盯着自己,又被吓昏了过去。
楚衡脱了身上的跑堂服,用温水擦了擦身子去了去油烟味,换上了一件绿罗蓝丝绸夹浅灰内衫的长袍,一条瑞兽纹腰束掐腰,并一根竹枝造型的白玉簪子束发,两条金红色的发带穗子垂在耳畔,衬着他白皙瘦削的面庞。
贠城带上自己平素里经常戴着的银色半脸面具,捻了一把折扇,倒也是一番风流公子的模样,只是那跑堂的途中醒来,想要悄悄向门边挪去,被他一个狠厉地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那个人,”贠城指了指掌柜的,“我给过他活命的机会了。”
跑堂的死命点头,贠城点了他的穴道,用换下来的衣服蒙了他的身子,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他按照掌柜的所言,走到地字号富贵阁前,确实能够更加清晰地听到嘈杂人声,他转动花瓶,接下了几枚飞出的铜丸,又一番调试,最终打开了衣柜后的通道。
贠城不免想起紫宸殿地下的那条密道,想着此行回宫后,应玉楼也当去处理那娄映雪的尸体,因而一定要盯紧了应玉楼的动作。
穿过布置奢靡豪华的通道,扑面而来的是各种美酒的香芬,夹杂着热熏熏的欲念,钱筹纸票交响起伏,正与那白天里楼上的赌坊无异。
男女老少皆有,众人享受着这番被欲念与大方情怀支配的快乐,贠城却一点点删去他们的存在。
他的教主教过她,这内功传音与内功辨音最重要的就是不受外界丝毫影响,只除却欲知事物外的一切,调动内力即可。
最终,他的视线锁定在了一处房间,那里面有薛鲍的声音,待走近一看,果然是天字号秀色阁。
他装醉微醺后认错了房间,只走到了半途就停下,半靠在一处花架子前,装作醒酒的模样,饶有兴致看着面前的赌桌,也抛出了几个彩筹漫不经心地压庄。
屋内的薛鲍几人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仍在为一场政变做着危险的谋划。
*
“其实并不需要让楚妧在这件事上横插一脚的,薛大人此事做得却不算妥当。”
甘麒放下斗篷帽,身侧空无一人,只是似乎还留有皇宫里特有的香粉气息。
他端起茶杯饶有兴致地晃了晃,看着杯中茶叶起伏,笑道:“您打算如何处置康和郡主呢?”
薛鲍冷笑:“此女痴恋昏君,只当我们是助她夺位中宫,如今她腹中又有了昏君的龙种,断然是留不得的,若是天下能还于广宁王殿下世子,她也算是有了功劳一件,我可以让她生产后到寺庙中青灯古佛,保下一条性命。”
“哦?没想到薛大人也不打算放过这位遗腹子了?”
“大人——”见对面之人语气不善,薛鲍态度也没那么温和,反问道:“我今日来是想听甘大人和甘老的决心,甘麒大人字字珠玑,不会是来这里取笑我的吧?”
“不会,”甘麒勾起唇角凛然道,“这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总要是为了家人考量,薛大人既然有心得天下,陛下又是昏庸无道,拿我们甘家当笼中燕雀一般愚弄,甘家自然也要择良木而栖。”
他转言道:“倒是命运各不相同呢。”
坐在甘麒身边那位约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闻言欠了欠身,脸上是木然的冷漠,这便是广宁王的遗腹子。
薛鲍让他起身为甘麟行礼,甘麒也礼貌有加以世子殿下之名号相称,可那少年确实极为厌恶这个名字,又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畏畏缩缩。
“既是计划详密如此,我也就不再叨扰薛大人了,我先回家与父亲商议世子殿下即位后的事宜,告辞。”甘麒起身,瞥了一眼角落里另外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
薛鲍是一个谨慎的人,即使甘麒有意投诚,也并不会放松警惕,带他离开后,那人才卸下伪装,箭袖扎臂,银甲粼粼,一副军头模样,面黑神煞。
“赵总军大人,明日陛下出宫,其中安排,就如我们日前商议,万万不得有差错啊。”薛鲍执那人双手忧虑说道。
那人却不说话,看着那怔怔坐在桌前的少年,似是心痛万分道:“赵大人,可否让……”
薛鲍将他拉到一边,沉着脸听他说话。
他压低声音道:“小犬已有十年不曾归家,内妻如今身患眼疾,若是再不见一面,只怕今后再无缘分。”
薛鲍望着他恳切的脸,随即哈哈大笑道:“世子殿下仰赖总军大人与总军夫人照料多年,若是明日功成,总军夫人岂不能得一品诰命乎?总军大人,——”
薛鲍拍了拍他垂落的肩膀,语气一转:“您可千万不要再说什么糊涂话了!”
“总军大人,您要做的事我已经交代清楚了,请吧!”
男子跪在那世子面前行礼,额顶触地前,暗自落下一滴泪。
约又过了片刻,屋中再无动静,贠城听得见转动机关的声音。
来了五个人和一个女子,薛鲍一个,甘麒一个,世子一个,总军一个,哪一个一直一言不发的人又是谁?
门外赌桌上,彩筹如蝶蛾一般上下翻飞,新来的带着银色面具的公子一言不发,已经要将在座众人赢个干净,众人正等他最后一次下注,他却忽然起身,带上赢得的钱离开,不做片刻停留。
贠城也不顾那些人的咒骂声叹息声,心中思索着方才听到的线索,还真是得了不少的消息,听薛鲍与那位总军大人耳语,这广宁王遗腹子根本就是由旁人冒充,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禀报与王爷。
他正欲上楼,却来了一个醉醺醺的女子撞进他怀里。
贠城没有扶她,因为有一把匕首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
“你是何人?”那女子质问,开口却是一个清脆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