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夫人的幻境

    郁元一直没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差别，虽然小时候记忆力有些不好，经常睡一觉起来就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但是他的修炼天分却是同辈中数一数二的好。再有父母与族老们的细心呵护、族兄们在外尽力为他搜寻滋补身体的天材地宝，郁元长到十二岁，身体素质与内府阔度都远超同辈一大截。回想从前，郁元也算仙界数一数二的天骄了。但是运行天道碎片说他神魂有缺，而天心前辈看起来也认同它的说法，弄得郁元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越想越觉得自己小时候记忆不好与神魂有缺有关系。

    天心沉了沉嗓音，正色对郁元说：“郁元，我太过轻率了，竟没有给你从内到外地探察身体状况，险些害惨了你。你身上有个非常致命的问题，我不能不告诉你。”

    郁元点点头，天心前辈这样正经地说，而且事关自己，现下看来由不得他任性地去寻找夫人了。一旁的小碎片也飘到他手边，紫金色的晶体闪着光。天心拉过郁元的手接住紫金色晶体，晶体底部放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光芒穿透郁元的手掌，又转弯投射到三人右侧的空地上。

    紫色的光束在空地上散成一道紫色的圆柱状大光束，其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形。紫金色晶体在郁元的手掌上戳了一下，一道光芒进入光束中的人形里。那人形变成了郁元的模样。只是那人形的脑袋右脑处缺了一块，看起来不甚完整。

    “这这是我的神魂？”看见和自己相貌一般无二的神魂，郁元摸摸自己的脑袋右上角，吃惊极了。光束中的“郁元”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只是他摸到的地方注定是一块空缺。郁元看着光束中的自己摸着空气，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也是，活了十五年，突然被人告知自己神魂不全，还看到了切实的画面，任谁心里都会不好受吧。

    紫金色的晶体再次在郁元的掌心戳了一下，神魂“郁元”脑袋右上角的空缺就被填补上了，同时郁元的脑袋看起来比身体浅薄了一点。天心见状，神色更加沉凝。

    “看见了吧？郁元。你的神魂真的缺失得不少，仅靠你剩下的神魂是做不到填补缺失的。所以，你剩下的神魂必须归位！否则，到你合道之日，你必死无疑！”小碎片开口警示郁元。

    “三百万年前，异界生灵来到辉世界用本体合道失败，便频频夺舍我三界生灵身体，以期糊弄过运行天道。运行天道一时不查，竟真的让不少异界生灵钻了空子，运行天道的权柄被那些异界生灵抢占去不少。”郁元本欲说些什么，听见天心前辈讲起三百万年前的旧事，知晓定是要为自己讲解神魂缺失者合道不得的缘由，便认真听起来。

    天心说：“那些异界生灵借用三界生灵的躯壳躲避天道的探察，竟是短时间内分辨不出他们。他们趁运行天道拿他们没有办法，在三界内到处蛊惑生灵修习他们世界的道术，将天地之气搅得浑浊不堪。后来，我发现那些合道的异界生灵因为夺舍了本界生灵的躯壳，害得本届生灵未尽寿数而亡，部分神魂困在躯壳内没能进入轮回。更可恨的是，那些异界生灵将本届生灵的残缺神魂尽皆污染，便是我将残缺的神魂从躯壳中解救出来，他们也都崩溃散去，入不得轮回了。我实在是恨极了这些异界生灵，便参照这点，在天道内设下新的规则，合道者神魂不得有缺，否则神魂尽灭。这才灭尽了所有合道的异界生灵。”

    “就是这样！”小碎片听完，激动地大叫起来：“那些异界生灵真是太可恶了！就是看我们三界生灵软弱可欺，他们全都该杀！要是当时我在的话，杀了他们还不解恨呢，要把他们挂到空间通道内去，让所有想进我们世界里来兴风作浪的家伙们看着警醒警醒！”小碎片自己说的激动了，紫金色的晶体在郁元的掌心里来回跳动着。

    “原来如此。”郁元听明白了从前的缘由，新的疑问又来了：“那么，我的缺失的神魂要怎么补回来呢？”天心对上郁元疑问的眼神，转过头去不接话。天心心里已经清楚了补全郁元神魂的方法，只是它知道郁元的心性和心思，它有些不忍将之告诉郁元了，索性避而不答。

    小碎片听了郁元的话，没兴致蹦跶了，只见它飘浮到天心眼前，见天心是一副避开针锋的态度，只能认命的接下这个略显残酷的活计。没办法，打工人，总得干些老板不愿意干的事情嘛！

    “跟我来！”小碎片率先飘向前，穿过一垛崩坏的半人高的墙，在墙根后面等待郁元。郁元皱起眉头，抿紧嘴巴跟了上去，心下有了不妙的猜想，但是不亲眼看看，郁元的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一份侥幸。

    穿过矮垛子，郁元本以为会直接见到躺在草丛中的夫人，却没想到见到一圈透明的空间壁障。“这是？”郁元问小碎片。

    小碎片知道身后郁元已经跟上来，将半个身子扎进空间壁障里去，然后示意郁元跟自己一样做。虽然动作有点怪，但是郁元想着小碎片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便也照做着将自己的上半身探进空间壁障中。这个空间壁障与天心前辈所设的那种很不一样。天心前辈设的空间壁障在没有它放行的情况下，别人是别想进去的，而小碎片前辈设下的这个空间壁障竟是让他轻松可以进出的。郁元穿过壁障之时细细看去，并没有另外的空间禁制，看来是可以任人自由进出的那种。

    小碎片进入空间中已经向前飘了一段距离，感觉郁元没有跟上，回身一望，只见郁元正站在壁障入口处四下看个不停。小碎片默了，喊上一声：“郁元，赶紧跟上。夫人就在前面等着呢！”

    郁元听见夫人二字，连忙跟上小碎片，一起向前走去。他们二人正走在一道长长的空间通道内，通道呈现圆筒状，看起来晶莹剔透，不知哪里的光亮照射在通道内，将通道照得波光粼粼。郁元走在其中，若不是确定自己还活着，只怕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正走在通往的死亡的临终之路上。实在是这个场景与三界奇闻录上描述的接引魂灵去赴轮回的临终通道太像了。

    不知走了多久，像是只有寥寥几秒，又像是已经走了半生，郁元终于看到了通道的前端有了光亮。那边是出口无疑了，只是不知出口处又是什么样的景象。郁元不由得感叹小碎片前辈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竟也有这么强的神通，心中又是羡慕又是佩服，想起自己将来会合道，暗暗开始期待自己也能掌握这样强大地力量的那天。他哪里知道，小碎片这是刻意在他面前显摆，既然遇上了合道者这个未来的老板，它小碎片可不得多在合道者面前刷刷存在感吗？抢在其他碎片之前先在合道者心中留下一个强绝的形象，等到日后合道者上位，有什么重要事务或许就会安排给自己呢！到时候，它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哈哈哈哈哈！它233号小碎片可真是一个职场小天才啊！不枉它从前细心钻研《每日一个升职小技巧》这本书啊！

    小碎片心里的小九九，郁元一概不知，他专注地往前走着，心情越来越紧张。只因他离出口处越近，竟是听见了夫人的莺莺笑语，郁元又是开心又是紧张，脚步走得越来越缓。他还记得夫人与他一同被那人形残魄抓破腹部脏器的画面，小碎片说夫人不死不生，他只以为夫人在这片空间安躺着，像那人间界中的得了离魂症的人那样，躺着不能动弹也没有意识。在他心中，夫人能留有一线生机便是上天对他们的眷恋了，实在没有奢望过夫人还能安然无恙的笑闹。此刻听到前方出口外的笑语声，郁元倒是有点情怯，不敢近前，只怕所听是他的幻想，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进去看看啊！”小碎片见郁元走到出口处呆呆站定，颇感奇怪地催促，之前那样着急要来的是他，怎么到了却不进去呢？小碎片只以为郁元对空间有疑虑，宽慰道：“你放心，这个空间是我专门为蕴养夫人体内的本源力量而造，夫人待在里面受到空间灵力滋养，行动与正常人一般无二。而且，我为了防止夫人在空间内做出无可挽回的事，还设下幻境，让夫人回到少年时代。此时的夫人正在经历她的过往人生呢！郁元你何不进去看看？”郁元闻言不再彷徨，直接一脚跨出，进入幻境中去了。

    幻境中是人间界战火纷争的景象，饿殍遍地。勉强活着的人们衣衫破旧，尘土满面，趴在饿死的人身上搜寻着食物，幸运的搜寻到一点食物的人赶紧将趴在身子将食物藏在自己的身体与死人的身体之间，借着身体的遮掩将食物吃下去。路上的游兵散将却比饥肠辘辘的百姓还多，他们持着刀剑，一边走一边在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戳上一下，遇上没死透的，更是手起刀落，将他们砍得断气。他们不抢食物，只是收割着躺在地上的人的生命吗，至于那些还能站起来的，他们便用刀剑恐吓着还能站起来的人聚拢到干树叶聚起来点成的火堆边，然后自己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不剩多少的干粮吃起来。

    郁元被眼前看到的深深触动，心下大恸，红了眼眶。夫人记忆中从前的人间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现在的人间界还有没有人还在经历这样的惨痛呢？郁元看到幻境中路边的小孩躺在地上缩在已经失去呼吸的父母兄姐的中间小声地哭着，兵将泛着银光的刀尖已将砍到了他的父母的尸体上。小孩来不及惊呼，刀刃穿过他的胸而后又被拔出，带出鲜红的血洒落到他亲人的尸体上。小孩的身体下坠，重重地砸在母亲尸身上，已经没了呼吸。兵将的刀刃移开，机械地收割着下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的生命。郁元想要阻拦，又哪里阻拦得了，这里不过是个幻境，眼前的一切早已是已经发生过的了。除非以大伟力颠倒时空，否则又怎么能够挽回这一切的悲剧呢！

    此处幻境如此艰难，夫人不知陷在何处，郁元赶紧寻找夫人。看见一个兵将赶着几个人往火堆边去，郁元跟上去，小碎片也跟着郁元的步伐。

    干树叶火堆边坐着几个穿着将军盔甲的男人，他们坐在树干上，一手抓着干粮啃着，一手还紧握着腰间的剑。他们的眼睛盯着火堆上方。火堆上方用木材搭着简易的高台，大小只能容纳一人在上面站立。火在下面烤着，人在上面只能不停地换脚才能勉强站立。站在上面的俨然是夫人。

    夫人看起来只有八岁大，穿着沾满灰尘的绛红色舞裙，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小脸是干净的。她正在火烤的木台上跳着舞，舞裙随着她的转动翩翩飞飞，莹润的小脚被高温烫的通红，在粗糙的木台上磨出了血，木台子都被血染得一片红。

    树干上坐着的一个为首的将军将干粮收回腰包里放好，抓起一把干树叶又丢进火堆里，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嘴上还说着：“笑！接着笑！边笑边跳舞！我不让你停，就不许停下来！给我笑得大声点！”

    脚下变得更烫，夫人的舞步一踉跄，险些站立不稳掉落下来，那将领用剑鞘将她一抵，免了她一场跌跤，却又用剑鞘压在她的脚背上，欣赏着她忍痛的小脸。直到自己满意了，将领才收回剑鞘 ，他监视着女孩又跳了一会儿后，转身对树干上坐着的几位手下说道：“兄弟们继续赏舞，我去前面探路。休息好后，赶着这些贱民跟上来就行。”说完将领一甩披风就大步走了。

    等到将领走远，那些兵将们都围上来，拆木台的拆木台，抱女孩的抱女孩，给女孩涂药的涂药，赶紧将人从滚烫的木头台子上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