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圣驾亲临 真假冷秋
跪送圣驾远去，管家搀扶着史相慢慢站立，史相的表情也随之松弛，在夜幕的灯火中，显得狰狞。
今夜圣驾这一出“夜探相府”，是给了一巴掌，又给颗甜枣。
若是搜出了金国奸细，御林军重重把守，谁也别想脱身；若搜不出，这又赏画、又听曲，又塑造圣上亲民、一派君臣和谐之象。
如此看来，哪怕自己苦心经营数十年，颇得圣心倚重，可依然未能得到圣上的完全信任。
“相爷，冷秋姑娘……”管家在一旁请示。
“让她书房等我。另外，派人去教坊司，准备准备，不日圣上即会招她进宫。”
“啊……可是……”
史相大手一挥，便不再言语。今日之事，虽在他预料之内，但也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自金国密使困于营帐之日起，他便已着手准备了应对方案，只是不知道，这一幕竟来得如此之快。看来，当日春猎，早就已经有人在外围盯梢上了。
本以为春猎警卫之事乃赵碧墨一手安排，应是万全，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一阵气闷，这赵碧墨果然不堪重用。
“相爷！”
冷秋姑娘见相爷走进书房，便起身道了万福，行了礼。
一旁的婢女端上新沏的茶，便都退了下去，独留二人在书房。
“今日，算是度过了这一劫。”相爷啜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眼前的女子，说道：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技艺，琵琶弹得确实了得！”
冷秋姑娘此时变了变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柔婉，喉咙有些嘶哑：
“我虽是金国人，却自小在南曲戏班长大，这一手琵琶不算什么。”
“呵呵，他们反应虽快，却也没料到，你会是个女儿身。”
“那……她该如何？”她指了指地下。
史相拍了拍手，管家带着个随从从门外进来，掀开了地板，赫然一具女尸躺在暗室之中。待尸体拖到地面后，竟然……是冷秋姑娘！
一旁的冷秋姑娘，用自己的纤纤细手，把自己的脸揭开，是一张极薄的人皮面具。她看着手中的人皮，又看向地上的尸体，发出来啧啧的声音。
“可惜了这一张脸，是个小美人！”
下人默不作声将尸体包裹起来，抬了出去。
“好了，留着这张脸，且还有用。”史相白了对面女子一眼：“看今日圣上的神情，怕是看上你了。”
“噢，呵呵~”女子挥起双手，做了一番唱戏模样：“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可恼啊~~~~”
“如若进宫，倒也是解决了你的藏身问题。你若埋在圣上身边，对你我两方筹谋之事，也大有助益。”
“出发前我朝大王已吩咐，权听相爷做主。”
“这几日，我将为你请一个教养嬷嬷，教你宫中礼数，退下吧！”
御书房
圣上从丞相府回宫后，急召庆国公及太子进殿，好一通训斥，已将有一个时辰，被打了二十板子的李奇，还躺在御书房门口，疼得不敢叫唤。
门口站着伺候的福公公从未见过圣上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在一旁静默无声。
“堂堂丞相府啊！你以为是街头老百姓的宅子？！让你搜就搜？”圣上抄起手中奏折，扔到冯胜面前：“你看看你写的，什么证据确凿，确定藏身在丞相府！”
“结果呢？若不是朕亲自前去，你这帮废物，莫说抓金国奸细，怕是连丞相府都进不去！”
“现在好了，朕的脸都给你们丢光了！那是我大宋朝的宰相！宰相！尔等就凭这点东西，搜了人家相府！这传出去让外头怎么想？”
“是想我们君臣失和吗？！”
“臣……臣不敢！”
“儿臣知错！”
太子和庆国公，此时全身冒着冷汗，如此之大的过失，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本以为自春猎回朝后，城内戒备森严，料想金国密探也不敢随意乱走动。更何况，盯着丞相府的探子，日夜轮守，均未有可疑人外出的迹象。
本来给史相来一场“瓮中捉鳖”，可没想到，竟让自己吃了瘪。
“看来，是我近日来对你太过宽厚、纵容了。如今，你竟然都敢靠着捕风捉影弄起党争这一套了？”圣上此言一出，太子殿下背上如有芒刺，忙不迭为自己辩解：
“父皇，儿臣岂敢如此？儿臣真的只是接到密报，担忧奸细作乱朝纲啊！请父皇明鉴！”
“圣上，太子一向正直，从不结交群臣。臣看着他长大，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可闭嘴吧！朕还没老糊涂，还不是你这老东西撺掇的？！这次若不是看故去的太后娘娘的份上，那二十板子，就是打在你的身上！”
“都给我罚去半年俸禄，太子禁足东宫半月。紧闭结束后代朕去地方巡视，省得一天到晚心思用到别处上去！”
“冯胜，削去兵部侍郎一职，回府好好反省。”
“羽林军指挥使李奇，追拿金国奸细不利，罚俸半年，戴罪留用，以观后效！”
“都给我滚出去！”
四周鸦雀无声，门口来了几名侍卫， 静悄悄地抬着李奇往外走。李奇的屁股早就被打开了花，此刻身体一触碰，就疼得冒冷汗。可他愣是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太子和庆国公二人，默默退出殿内，二人此事均无言以对，只能各自回去再行计较。
此事圣上震怒，实乃情理之中。他本与史相面上几十年的君臣和睦局面，就这样被打破了。当日得知金国奸细竟然潜入营帐，他就极度震惊。
后又听太子等人言之凿凿此密探定在相府之内，他的内心天人交战。他不敢信，也不愿意信，可他内心深处的君王之道在悄悄告诉他，谁也不可信。
哪怕，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史相，这数十年来，他也是敲敲打打，未曾真正完全信任他。可是面上，他一直做得很好。他一直表现得非常倚仗、信赖史相，君臣不疑。
可金国始终是他心中的刺，在几番心理纠葛后，他选择了相信太子。
太子虽年轻气盛，但一向端正，他心里知晓，他并非一个搬弄是非之人，若非真有证据，他也不敢贸然来御前要求搜查丞相府。
外人和亲儿子相较而言，他心中的太平，自然倾向自己的亲儿子。
不争气的东西！
他的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接下来，该想想如何安抚史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