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回望这短暂一生,从寂寂无名到平步青云,又从云端跌落,回到了当初一无所有的境地,沈育兴像是放弃了与命运的抗争,无力地双手撑面,陷入长久的沉默。他的左手臂上,赫然出现一枚五角星芒刺青。
叶无尘心头一动,可嘴角扯了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沈育兴只是奉命动手的人,隐藏在他背后的史同叔和杨皇后,才是真正的布局者。
大理寺丞前来回禀,沈育兴上路的时辰到了。
木质食盒,一碗高粱酒,一份断头饭。油亮发光的鸡腿,硕大的红烧肉,是沈育兴最后的体面。
从天牢出来之后,太子殿下与叶无尘一行人,又去了大理寺的停尸房。叶无尘、朱之文两人将室内停放的几十具的将士尸体一一检查,发现有两人人手臂有同样的五角星芒刺青,经过身份辨认,他们分别是:刘大头和李四。
而据沈育兴的口供,赵陆在十五年前玉泉山庄灭门后不久,便被史相所杀。那么,当年的八人小队,迄今为止尚未归案的就只有王铁、王刚两人了。
这两人自那夜巡防营风波后便不知所踪,太子殿下已命人分散各处去搜寻,希望尽快能有消息。此次从沈育兴口中得知的消息太过震撼,不仅事涉当朝宰相,还涉及到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嘱咐他们行事必须慎之又慎,在没有切实的证据外,切不可打草惊蛇。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早为叶无尘洗脱杀人的嫌疑,他才可以重见天日。否则每日在大理寺探查之时仍假装昏迷,也不是长久之计。
可沈育兴的口供,仅仅只是当日他与史同叔二人的对话,没有其他旁人在场,不能作为呈堂证据。小朱不愧是“小诸葛”,他想到了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好法子!
次日,大理寺门外有人禀告,说是找到了当日周盛死亡当日的目击证人,同时,庆春堂外守候监视的衙役亦是回禀,嫌犯叶无尘已经苏醒。
大理寺急急召来一干人等,开堂审案。
嫌犯叶无尘、目击证人老丁头、朱之文以及另一个生面孔约20多岁的男人立于堂上,大理寺卿钱大人升堂审案,众人俯首。
“堂下所跪何人,做何营生,报上名来!”钱大人一拍惊堂木,公堂气氛严肃、紧张。
“卑职东宫参军事叶无尘。”
“草民朱之文,是万花楼的跑堂。”
“草民丁老四。他们都叫我老丁头。是城里倒夜香的。”
“草民刘东,是云来酒楼刷盘子的。”这个生面孔的男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被公堂肃穆的气氛弄得颇为紧张,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一个劲儿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叶无尘,巡防营周盛你可认识?”钱大人开始庭审问话。
“卑职不认识。”
“巡防营沈育兴在先前的口供中,指控你是杀害其营下随从周盛的杀人凶手,你可有话说?”
“禀告大人,我与巡防营从未有过来往,也不认识此人,怎么会杀害他呢?望大人明察!”
“好!你虽是东宫随扈参军事,但国法无情,若是证据确凿,无论你是何种身份,本官都会秉公办理!”钱大人一身正气,先把自己清正廉明的态度亮了出来。事涉东宫及巡防营,又是命案,哪能和稀泥。
“证人丁老四,先前你曾指控,你亲眼所见当日周盛被人所杀,是也不是?”
“是!小老儿亲眼所见。”老丁头颤颤巍巍的答道。
“好,那你仔细辨认一下,可是如今在你身侧的这个人?”
“我看看。”老丁头侧过身,眯起了眼睛,看了看一旁的叶无尘,他沉思了许久,答道:“回禀大人,是此人,小人确认无疑。”
“好,你将当日情形,再描述一遍。”
“当日大约傍晚时分,我推着夜香桶从巷子口经过,正好看到他一剑刺入那个周盛的胸口,我正要喊,他就逃走了。等我走进的时候发现,周盛断气了。”小老儿虽有些年岁,但是回忆起当日的情形,倒也还记忆清晰。
“唤仵作!将尸体抬上来!”钱大人唤来仵作,将验尸结果呈上堂前。
“尸体发现之时,呈半蹲坐姿势靠于巷口的竹筐之上,致命伤在左胸口,直刺心房。”这个验尸结果,与老丁头的口供一致。
“叶无尘,你仔细看看这个死者,你还有何话说?!”钱大人厉声喝问道。
叶无尘起身,站在尸体旁仔细看了一眼,确认了这个周盛,便是当日跟踪他的那个黑衣人。他又复跪于堂前,将当日从东宫出来后被跟踪一事,一五一十地向钱大人道来。
“启禀钱大人,卑职仅仅只是与周盛短暂对峙,并未有打斗。刚刚这位老人家的证言只是他一面之词,小人也找到了当日的目击证人,可为我作证。”叶无尘一如往常一般冷静。
“哦?将证人带上来!”钱大人有些惊讶,怎的,还有目击证人?
“草民……草民刘东,已经在这里了!大人!”跪在角落的刘东,小声地抬头,示意自己的存在。
“刘东,你将那日的情形如实道来,如有虚言,律法无情!”钱大人甚是威严。
“草民是云来酒楼负责刷盘子的,那日,我在后巷的角落里,清理当日的碗碟。看到这个人拿剑指着死者”他指了指叶无尘,继续说道:“他身穿一身白袍,与这名死者并没有打斗,只是用剑搁在他的脖子下,两人没说几句话,至于说什么,隔得太远,我没有听清。后来,这个死者突然撒了好多白色的粉,就跑走了。”刘东说得很仔细,细节也说得很清楚,不似撒谎的样子。
云来酒楼的老板也已经在堂下候着了,他亦可证明刘东每天那个时辰都是会在酒楼后巷清理碗碟,其人老实,从不会撒谎。
现在,两方证据指向不同的结果,两个证人都是言之凿凿,到底,是谁在撒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