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两耳不闻 窗外事多
庆春堂,内室。
程师兄给无尘扎完针之后,嘱咐了锦奕几句:
“无尘的外伤已无大碍,我看这脉息也平顺和缓,按理说也该醒了,你这几日多注意些。另外……”他瞄了瞄外面,转成了耳语:
“药馆外面,近日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我觉得有些不对,你近日最好呆家里,别出门。”
自从叶无尘被救回来后,锦奕除了药馆便是回室内照顾叶无尘,照理程师兄无须担忧。但是,庆春堂外近几日无端端多了一些生面孔,他总隐约觉得让他心中不踏实,多嘱咐师妹几句也是情理之中。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如今,叶无尘也仅仅是太子随从,便被打得差点断了气,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已经算是走运了。他心里越加担忧自己这个单纯的小师妹。
太子殿下何种身份?多少妙龄世家女子倾慕的对象,如今竟然心悦一个小小医女,无论是朝野还是坊间,早就掀起轩然大波。
外界的风言风语传得那叫一个难听,若不是这阵子锦奕的心思都在叶无尘这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估计早就承受不住了。
哎!孽缘!
程果叹了叹气,转身去医馆坐诊了。自从师父传了衣钵之后,程师兄最近越来越忙碌了。白日都在药馆里应对各种病患,晚上还要和锦奕轮番照顾叶无尘,闲时还要研习程氏独门七十二针法,着实是辛苦。
此刻,他的面前坐着一个有些年纪的瘦削男子。但是,此人面目白净,一双丹凤眼微微翘起,四处张望了一番,又翘起了莲花指,连带着说话的语调,都有些抑扬顿挫:
“哎呀~~咱们这药馆里,就没有女大夫嘛?这男大夫,可羞死人了~”
程果的午饭都差一点要呕出来了。
他扶了扶额头,又用手敲了敲桌子,说道:“这位~~公!子!你哪里不舒服?”
“哎呀,我呀~~我就是……”这位“爷”还开始用纱巾掩面,娇羞起来:“身子有些不爽!”他边说,还边用眼角瞟向程果,甚至,默默地伸出手,摸了摸程果的手背:“大夫,您帮我把把脉呀~~嘻嘻~~”
程果跟像是触了电似的,疯狂地甩开他的手,定了定神,往后侧身说道:“把过了!把过了!不过是有些肾虚,方子开给你,去抓药!”
说罢,赶紧在纸上写了个方子,挥了挥手,再不愿多说一个字。
“哼~”这个诡异的男人,站了起来,冷哼了一下,便扭着步子走去前台抓药了。
程果觉得自己脏了。
看到被他摸过的手背,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去内室净手去了。他边洗边骂:
“今儿真的是邪门了,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来这了?!这妖孽……”
最近药馆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病人,进来了总是四处张望,又窃窃私语,把了脉后又没什么不妥。虽然带动了药馆的营业额,但是整个庆春堂陷入了不可言状的莫名气氛里。从他们漏出的一星半点话语之中,程果也猜到了,都是冲着锦奕来的。
但是像刚刚这样诡异的男人,还是头一次见。尽管寥寥几句,像是故意调侃似的,但那双丹凤眼看人的眼神,总让人全身不舒服,也说不出是哪不对劲,但就是莫名地让人不爽。
等他洗干净手,走到药馆大厅时,已经看不到这个男人了。
“罢了,不男不女,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刚刚那幕恶心画面赶出自己的脑海。
小朱提了些新鲜的吃食,又来到庆春堂了。他现在一心牵挂着无尘,万花楼都许久不去了。这几天他除了照看无尘之外,便守在发现周盛尸体的那处酒楼附近四处查询,看看有没有当日的其他目击证人。
无尘终究是要醒来的,他的身上,还背负着杀人嫌疑。这个罪名是沈育兴用他自己加上冲突当夜那么多条将士的命,将他定在杀人犯的耻辱柱上,若不尽快寻找破解之法,哪怕叶无尘醒来,迎接他的也是一场牢狱之灾。
太子殿下说等这一段过去了,就让他到军中历练,也混个功名。他对功名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无尘哥现在昏迷,他就必须接过这个重担,继续去探询当年玉泉山庄的真相。
两人在前厅又是闲聊片刻,听着程果说着刚刚来看病的诡异男子之惺惺作态,惹得小朱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太子每日都派人送了书信,无非是问候下无尘的近况,以及锦奕是否安好。今日亦是如此。锦奕看完信后,收在了一边。
太子殿下对她程氏的救命之恩,她无以为报,只要是能帮到她,什么名节也好,声誉也好,她根本不在乎。
眼下,她的心中,只有无尘。
她默默走到无尘的床榻前,看着这个清瘦的脸庞,经过多日的调养,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
可是,什么时候你才能醒来呢?
无尘哥哥……
她情不自禁地抚摸着他布满疤痕的手,前几日的伤痕已经开始结痂了。伤痕总有愈合的时候,无尘,也一定会醒过来的。
她心中还有千言万语,都没有机会和无尘一一倾诉。对了,还有太子的事情,不知无尘哥哥是不是心中会有误解,她都没来得及和他解释。
无尘哥哥,你听到了吗
你的仇人沈育兴,月底就要被处决了,小朱哥说他还在等着你一起痛怀畅饮呢。
还有,你再不醒来,三月春日都要过去了。你答应要陪我去南屏山一道寻那还魂草的,过了这个季节,那还魂草可就没有了。
还有…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我都想着与你一道…
锦奕将叶无尘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耳旁,慢慢地靠了下去。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无声滑落…
过了许久,好像有风在轻抚着她的发丝。她微微一怔,擦了擦眼泪,欲起身关窗户。
可一只大手,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