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兔死狐悲 互相提防
太子被禁足东宫,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个消息飞快地传播在京城各大显贵府邸。众人皆纷纷猜测,太子是否在官家面前失宠了。史相的府邸,从晌午开始,便车水马龙,往来不停。
沈育兴也在其中。只是,从晌午开始到现在,他已经等候许久,可史相似乎未曾得空召见他。管家每次去通传后,回来总是说,相爷还在接待贵客,尚不得空。
沈育兴脑子里疑问重重,他实在按捺不住,想要与史相问个明白。于是,他趁着一旁相府管事的不注意,马上冲进右侧厢房,那里是相爷的书房。
只见相爷,正兴致盎然地提笔写字呢,整个厢房里,没有其他的客人。慌忙跟随而来的侍从,本想再把沈育兴请出去,可相爷摆摆手,示意让沈育兴留下来,让侍从退下。
沈育兴心中莫名有团火窜了起来,燃得胸口有些疼痛。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看着低头写着大字的相爷,问道:“史相,我兄弟张乐,究竟是怎么死的?”
史相抬了抬头,冷冷地看向他,反问道:“今早你不也在朝上?张乐是被太子吓得自尽啊。”
沈育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史相,他说道:“张乐是什么性子,相爷,你和我都是知道的。他是绝对不会因为太子几句话,就自杀的。”
相爷放下笔,露出谜一般的微笑,对沈育兴道:“哦?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沈育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张乐是被人杀死的!”他看向史相的脸,可史相脸色依旧如常。史相问道:“被杀?太子?”
沈育兴觉得自己就像是笼子里的猴子,被人耍弄着。他的怒火冲上了脑门。跟着他的兄弟,一而再,再而三被杀,而他,竟如困兽般,毫无办法。
沈育兴试图冲破这缰笼,他涨红了脸,几近失控地喊道:“不是太子!是……”
理智,制止了他此刻继续说下去。相爷冷冷地凝视着他,面无表情。两人眼神对峙,史相凌冽而威严,沈育兴仅仅只是对视了几秒,便低下了头。
他跪倒在地,痛哭道:“相爷!阿乐死得冤啊!张乐、张喜都跟着我几十年,我们为相爷、为圣上出生入死,在所不辞。可兄弟们死得这样冤枉,大伙儿都寒心啊!”
“相爷!相爷!你要为我等做主啊!相爷!”沈育兴啜泣不停。
从威猛大将军,到街头村妇,只需要这短短的几秒钟。
史相冷冷地看着地上抽泣不停的粗野大汉,心中冷笑了几声,真是废物!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还有脸提什么兄弟情深。
他知沈育兴疑心于他,可却丝毫不惧。一群军中莽汉,若不是当年机缘巧合,自己提携了他们,如今,他们死在哪个死人堆里都不知道。
这么些年,他们跟着自己一路平步青云,享尽荣华富贵,就算是死,也已经是够本了。更何况,他们还打着他的招牌做下那些鱼肉百姓、强取豪夺的勾当,简直死不足惜。
他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故作同情般地说道:“将军啊!我的沈将军!你如此这般,是作甚呢?快快起来吧!起来说话。”
见沈育兴从地上站起来,他才说道:“张乐是什么性子,你我皆知晓。且,张乐做下什么事,你,我,也知晓。”
他定定地望向沈育兴,说道:“他醉酒闹事,竟还围攻万花楼,差一点就伤了太子殿下性命。就冲这一件事,他也不能活!”
沈育兴急的叫了起来:“可官家尚在,若有相爷求情,太子算什么!”
“放肆!”史相摔了茶盏!
沈育兴慌乱地跪了下来,大气不敢喘,头也不敢抬!
“你以为这天下,是我这个相爷可以只手遮天的吗?!沈育兴!你贵为巡防营骠骑将军,不想着为圣上解忧,还约束不了自己的下属,让他闯下如此弥天大祸!你知不知罪?!”
沈育兴顿时被骂蒙了。他的脑子一团浆糊,连忙磕头认错。“卑职知罪!卑职知罪!”点头如捣蒜一般。
“张乐倒是个识相的,他必是知道自己招惹了太子,无法收场,才写下罪己书。他对你是一片忠心啊,不想牵连到你这个大哥!你怎的如此不懂事呢?”史相语重心长地教育沈育兴。
“你想,张乐落在了太子手里,那这些年,你们做下的那些事情,一旦被太子得知,你,还有你余下的那帮兄弟,你们还会有活路吗?”史相冷冷地斥责道。
沈育兴的后背,已经大汗淋漓了。他的额头冒着冷汗,全身都在发抖。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张乐之死定是另有原因,现在,他终于知道是为何了。
他在心中颤抖。
先是张喜,再是张乐,再下去,还会是谁?
他抬头望向史相,依旧清瘦、文雅,犹如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人畜无害。可这样的人,竟有如此狠毒的心肠。只要是有人阻碍到他分毫,他能够如此干脆利落地处理,毫无任何感情可言。
“相爷说的是!是卑职鲁莽了!”他像是丧失了所有的斗志一般,认命了。
史相故作推心置腹般,与他道来:“育兴啊!你我认识十五载了,我当你们是自己的心腹一般,从来都是偏帮你们的。可如今,你看朝中的大臣,看着太子渐渐羽翼丰满了,就开始暗中涌动,你我心中都要有数啊!”
沈育兴抱拳叩首,道:“愿听相爷教诲!”
“你知道就好!你我皆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要为皇后娘娘解决后顾之忧,才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好生去安葬了张乐吧!”相爷看似累了,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沈育兴低着头告退,面无表情。
待他走后,史相唤人来,下令道:“给我盯紧他,有任何风吹草动,速来汇报!”
他识人无数,焉能不知今日沈育兴想要来问什么。他带着满腔怒火来,就想问个明白,张乐之死,是不是他所为。
可他太怂了!这些年京城的荣华富贵,让他失去了骨头。仅仅几句话,他便不敢问了。可他不问,史相仍然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懂。
他装得自己犹如村妇哭嚎,就是在遮掩自己的胆怯和懦弱。
没有骨头的人,就像墙头的草,随风飘荡,焉知哪天就会反了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