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发小
宋执右的甜品店在周家巷准备开张了，店面不大但很精致，内里几个玻璃柜台，将来要在里面摆放各式各样的蛋糕甜点。余也光是想想就心向往之。
甜品店的其中一个角落辟给了余也，当作他的新工位。虽然宋执右没提，但余也还是打算每个月收入拿出一部分来划给他，算作店租。
他把摊位上的东西一一挪了过来。神叨叨的算命摊和温馨雅致的甜品店本该格格不入，但店主本人没说什么，余也看着倒是非常满意。
他甚至按着自己开业那会儿的规格，不知从哪儿又翻出来了红绸缎，说是等开张了给宋执右剪彩用。
右右也被抱来了，舍弃了原先的纸箱，住进了余也新买的猫窝里。
虽然右右还是不喜欢宋执右，但依然大摇大摆地在人家店里横行霸道。
余也懒洋洋地趴在新工位上，眯着眼惬意地看着还在里面忙活的宋执右。就像个看妻子忙里忙外的懒惰丈夫，就知道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知道搭把手。
店里面开着空调，暖洋洋的，余也不禁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宋执右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份蒙布朗，放在余也面前。余也立刻精神地坐了起来，道了声谢就接过小叉子吃了起来。
边吃边夸：“好吃，你哪儿买的？以后准能大卖。”
宋执右回答说：“我做的。”
余也眨眨眼，没想到宋执右看着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居然也会做甜点。而且做得外表精致，口感绝对不输店里卖的那些。
余也语言匮乏，除了“好吃”没别的形容词了，只能冲宋执右讨好地笑。宋执右看他吃得奶油都蹭到了嘴角，脸上绽着明朗的笑容，配合着他秀气的五官和娃娃脸，显得乖巧而又可爱。
宋执右微笑，看着他将蒙布朗吃光。
“下次给你做别的。”他说。
余也的耳朵动了动，兴奋地抬起脸：“你还会别的？好呀好呀。”
如果这时余也能听到宋执右的心声，肯定会听到他心里在说：像个小孩子，这么好哄。
吃完了甜点，余也伸了个懒腰，问宋执右有没有空，能不能陪他去一趟医院。
余也解释说：“我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有个老师对我挺好的，他住院了，我想去看看。”
余也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他感觉一直麻烦宋执右也不大好，但医院对他而言一直都是一个不到必不得已就不去的地方。因为医院人多、心声也杂，并且这些心声里有太多的负面因素，余也只要去一次就会被影响到，导致心理不适很久。如果是以前他可能硬着头皮也就去了，但现在他遇到了宋执右。
在宋执右身边，没有太多负面情绪干扰着他。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下久了，人会产生依赖性，这无可避免。他贪恋在宋执右身边的感觉，但又免不了害怕总有一天他会被迫离开这个人。
但宋执右听了，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对他以前在福利院的事情好奇或追问。
他只是简单地点点头说：“好。”
他不但答应了，还向余也问了老人的口味喜好和忌口，当即动手做了些适合老年人口味的糕点。
这回宋执右做糕点的时候余也在旁边围观了全程，只见那双修长的手熟练地搅拌、翻模，开火关火的姿势都分外熟练，没一会儿精致的糕点就出炉了。宋执右从柜子里拿出些坚果、蔓越莓干，装点在糕点上。
余也看得叹为观止，再一次刷新了对宋执右的认知。
宋执右看他眼馋，拿起一块对他说：“吃一个？”
眼前这个男人系着围裙，绑带勾勒出腰一截身，无意中更显得他身材高挑纤长，比例完美。
余也不好意思，在那儿茶言茶语：“这样不好吧，这是给庄老师带的。”
但身体却诚实地凑近了宋执右，张开嘴。
宋执右把糕点喂给他，也不知是否是不小心，指尖蹭到了唇瓣，触感温软。宋执右收回手，暗暗摩挲手指，回想刚刚的触感。但他的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一点波动，说：
“没关系，做了很多。”
余也对此毫无所觉，屈服于美食之下。
糕点意外的不甜，有股清甜的味道，咬起来也不费力，再搭配脆脆的坚果和酸甜的蔓越莓果干，口感更是丰富。确实非常适合老年人。
余也越吃越开心，把那些糕点打包装进盒子里的时候都有些舍不得。
宋执右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糕点，觉得他的眼神就像只吃不到骨头的小狗。
宋执右问：“喜欢？”
余也矜持道：“还行。”
宋执右：“本来还剩了点材料，如果你喜欢我就回来再做一点，既然一般……”
余也耳朵一动，连忙道：“喜欢！喜欢喜欢！”
如果他身后有尾巴，怕是早就欢快地摇起来了。
下午，余也和宋执右一起来到了a市第一人民医院。
一院是a市最大的公立综合医院，坐落在离s大五站地铁的地方。
余也手里拎着果篮和糕点，来到了住院部。
他甚至还没推开房门，就听到了里面老头中气十足的声音：“你耍诈！”
另一个老头也不服输地说：“你别输了就不认账，你就剩个3了你还想赢呢。”
第一个老头生气反驳：“3怎么了！别小看3！”
还有个老头不耐烦地道：“别吵了别吵了，抓紧时间，马上就要来查房了。”
余也这时候推门进去，看到三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头围成一圈坐在地上，每人手里一个手机，欢快的bgm从喇叭里传出来。
哦，欢乐斗地主。
听到开门声，里面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机往衣服里藏，连屏幕都没关，欢快的音乐还不断地溢出来。
他们看清了推门进来的人不是护士，纷纷松了一口气。
第一个嚷嚷着“耍诈”的老头看到来人，眼睛一亮：“哎呀，小余？你来啦？”
余也笑眯眯地走进去，把瓜果糕点放到一边的桌子上，说：“庄老师，这不是来看看您。”
庄传兴乐得把手机扔在一边，凑过来：“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说着，他神秘兮兮地凑近余也，轻声问：“那个带了没？”
余也也压低声音回答他：“带了。”
他们左右四顾，见没有人进来的迹象，余也这才往兜里一掏，掏出几包辣条，递给老头。
老头高兴地接了，拍了拍余也的肩膀：“好！好小伙。”
然后他转身向自己的老伙伴们介绍：“这是我学生，余也。”
余也赶紧和他们打招呼，两个老头笑呵呵地应了。
在一边的宋执右围观了全程，嘴角一抽，他终于知道余也现在这副德行是跟谁学的了。
庄传兴介绍完余也，扭头也看到宋执右了，打量了一番，笑着说：“嚯，这个小伙子长得真不赖。”
余也连连点头：“对对对。”
宋执右向他问好：“庄老师好，我是余也的朋友。”
老头笑眯眯地回应：“你好你好。”
他拿了辣条，大大咧咧地坐回地上，又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招呼另外两个病友：“快快，再来一把。”
他头也不抬地对余也和宋执右道：“你们随便坐啊，当自己家一样。”
余也、宋执右：“……”
那倒也不必。
三人点了开始，一声“叫地主”刚出来，只见病房门“砰”地就被推开了，护士长冲进来大吼：“你们又不好好躺着！”
里面三个老头藏手机的藏手机，藏辣条的藏辣条，但都已经晚了。
护士长冷哼一声：“庄传兴，手里的辣条交出来。”
庄传兴猛摇头，一脸无辜。护士长不理他，冲进去就从他背后搜出了手机和余也刚给的辣条。然后她扭头瞪旁边另外两个幸灾乐祸的老头，说：“还有你们两个的手机。”
三个老头灰溜溜地躺回了病房上，庄传兴趁着护士长不注意还给余也使眼色，余也连连点头，冲他比了个ok。
但转头护士长就把余也和宋执右叫出去了。
护士长恨铁不成钢：“现在病人需要静养，你说你们探望病人的，怎么还能给他辣条呢？”
余也小鸡啄米般点头，嘴甜道：“姐姐说的是。”
护士长瞪他：“别以为我不记得，上次也是你。”
余也嬉皮笑脸的，一句句彩虹屁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姐姐长姐姐短的，好不容易哄得护士长脸上转晴，又叮嘱了他一番这才转身走了。
余也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却看见宋执右沉默地看着自己。
糟了，他苦心经营的人设。
他心虚地咽了口口水，眼神左右乱飘，装作在打量医院的内部装修，看了半晌胡乱地指着一边的座椅说：
“我看那东西不错，我们店里也买一个吧？”
宋执右看都没看那边，只盯着余也看，居然点点头认真道：“可以考虑。”
余也嘴角抽搐，正要说什么把话题绕过去，却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余也？”
余也有些意外，转过头一看。
住院部的走廊上，离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和余也差不多的年纪，眉目清秀，看上去老实而又阳光。和余也这种本质混不吝、表面装出来的乖巧不同，眼前这个人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乖巧，就像从小到大邻居家都有的那种乖宝宝。
看见余也回头，那人惊喜地说：“还真是你！”
余也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人。
“贺琰？”
贺琰小跑到他们面前，笑了：“我还以为认错了。你们怎么来医院了？”
余也回答：“来看庄老师。”
贺琰点点头：“哦对，你和庄老师关系好。”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十分默契的样子。他们聊得甚欢，说着说着余也还伸手揉了揉贺琰的头。宋执右就站在余也身后看着他们，沉默着不说话。
但余也的手一碰到自己，贺琰就感觉到一道目光像是要将自己烧穿，看得他寒毛都起来了。
贺琰一个激灵，这才注意到余也身后的宋执右，颤声问：“这是……”
“哦，这是我朋友，宋执右。”
余也笑得灿烂，看得出他刚才聊得很开心。他转头，又向宋执右介绍。
他笑着说：“这是我发小，贺琰。”
宋执右的表情冷淡，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贺琰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不大友善，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招呼。余也对此倒是一无所知，还在那儿和贺琰聊着他的近况。
贺琰只感觉那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继续专注地看着身前的余也。
贺琰听余也说了会儿话，踌躇片刻，突然开口：“余也。”
“嗯？”
“我有话想对你说。”贺琰有点紧张，他指了指医院那边的角落，“我们能去那里聊聊吗？”
目光又来了，贺琰顶住了压力。
余也虽然奇怪，倒是无所谓：“哦，好啊。”
他跟着贺琰走过去，贺琰朝宋执右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见他坐在了走廊的座椅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
余也不免更加疑惑，问：“怎么了？”
贺琰收回目光，看向余也，正色道：
“余也，你现在还有那个能力吗？”
“就是……”他深吸一口气，说：“就是能听到别人心里声音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