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姐妹
郑如意说完哪些难听辱人的话后,见郑莞尔没什么反应,便继续用更难听的话刺她:“小狐狸精!信不信我到时候去诗会、赏梅会上告诉所有人,你和崔宇、一个蛮人男子还有卢提、家中的小厮都有肌肤之亲,败坏了我们郑家的名声!”
说完冲郑莞尔做了个鬼脸,转身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你!~你!~你!”虽明知郑如意是故意气她,但郑莞尔还是被气得不行,连带着说话都结巴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正中郑如意下怀,她兴奋地转过身,一脸得意地看着郑莞尔,然后学着郑莞尔结巴的模样,“我~我~我,怎么了?你能奈我何?你放心,我不会到处说的,毕竟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她这话说得没错,她虽然爱气郑莞尔,但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到处散播谣言败坏郑莞尔的名声,一来对她自己有坏处没好处,二来父亲那边估计也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纵使如此,郑莞尔依旧被气得够呛,她忍无可忍,狠狠一跺脚,总算把话说出来、说顺溜了,“郑如意,你别太过分了!你怎么变成这样?虽然你我相处时间不多,但好歹是姐妹。你刚回京城时,对我也还算客气友爱,怎么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你便越发变本加厉地如此辱骂我。张口闭口‘狐狸精’,还随便血口喷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完,她不自觉地落了泪。她想起小时候,从京城到汴州,再从汴州在岭南,虽周姨娘与母亲不和,斗得你死我活,但两人年纪相仿又志趣相投,姐妹关系很是不错。直到后来二哥病亡,母亲与父亲大吵一架,母亲便带着自己和三哥回到京城,这才分别了五年。
说起来,郑如意刚回京那会,还专门让人送来荔枝干、菠萝肉等岭南特产。待她也颇为亲近,说什么“家中姐妹三人,大姐早早嫁到汴州为人妇。你我二人更应亲厚些才好,至于母亲和姨娘之间的争斗,不应影响我们姐妹的情分。”
可后来不过小半年时间,郑如意待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暗戳戳“小狐狸精、小狐狸精”地骂她。偏还总是凑近了低声骂,还总爱挑父母亲不在时激她骂她,愣是让她抓不住郑如意的把柄,而且这种事没凭没据的,她也不好向父母亲告状,毕竟周姨娘哭天抢地、倒打一耙的手腕她是见识过的。
郑如意看到三妹如此委屈的模样,有些动容,愣在原地表情甚是严肃。但是只一会时间,她突然变了脸色,发狠地冲上前来,“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郑莞尔脸上。然后恶狠狠地说道:“不为什么。就是看着你觉得讨厌,整天演着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让我觉得恶心。”
“这一巴掌你也别觉得委屈,去年你当着一个蛮人的面打了我的,这么久了也该还了。说起来还得感谢今天那个蛮人,不然我都忘了讨回这一巴掌了。”郑如意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往自己院子里跑去,生怕下一刻郑莞尔反应过来又把这一巴掌扇回去。
郑莞尔捂着自己的脸盘,倒没觉得这一巴掌有多疼,只是觉得好难过。这郑家宅内,只有三哥和母亲,才算是她的亲人。其它人,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住在同一个宅子的陌生人,甚至比不上友善的陌生人。
这时候除了两人外,也没旁人在场,郑莞尔估计这也是二姐如此大胆打她的原因吧。她确实有过冲动,想要追进去把这一巴掌打回来的冲动,可是下一秒摇了摇头,劝自己算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存着希冀,还认郑如意是自己二姐,所以才会激动、生气,甚至为了维护李古尔而制止她说那么难听的话。现如今,她完全可以当郑如意是个陌生人。陌生人说的任何话,又有什么必要当真呢。
只是,她还是觉得难过,还是很怀念那个同自己一起坐在荔枝树下乘凉,摘荔枝吃的小女孩。说起来,已经过去好多年了,那时候他们还都随父亲外放到岭南,住在广州的岭南节度官邸中。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初后院里种了好几棵荔枝树,她最爱坐在那棵据说最老也最大的那棵树下。她也依稀能记得,当初自己常被蚊虫叮咬得浑身起包。
可惜,那些美好终究只是记忆中的事情,如烟般飘散在空中。
那一边,进了自己院子的郑如意没了刚才的得意,显得有些失落。身边的丫鬟看主子这副神情,也就不便多言。
就连郑如意都不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唯一的妹妹郑莞尔。明明在岭南时,看着后院那些荔枝树,她常会想起两人一同摘荔枝的快乐时光。
那时候,明明各自生母闹得鸡飞狗跳,仆人丫鬟也是各为其主,可偏偏她们两人像是丝毫与那些后宅之事无关一样,欢快地纠缠在一起。就算是嬷嬷或丫鬟要强行分开她们,都还要费一番功夫,整得两人哭天抢地一番。
所有事情的转折点是二哥的病亡。自那以后,本养在夫人王芙名下的大哥有了单独的院子,就在自己与姨娘院子旁边。因此,说是单独立院,其实是变相地让姨娘帮着看顾大哥的一切饮食起居。
父亲和夫人的感情也越发不好了,经常大吵大闹。郑如意不知缘由,但姨娘在听到夫人院子里传来的吵架声时,常常会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但更多的时候是咒骂和痛哭。咒骂王氏不得好死,害死了自己的暖儿;痛哭暖儿的不幸,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却年纪轻轻就被害死了。
暖儿,就是二哥的小名,他死在了岭南,死时不过十多岁。在郑如意心目中,那是多么秀气温暖的男孩啊,长相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父亲也特别宠爱二哥,对他比对大哥和三哥都要更好一些,常常将他叫去书房亲自教导和考问。
他彬彬有礼,总是教导自己,长辈之间的恩怨需要由他们自己解决,他们小辈的不要掺和,越掺和越乱。也是他,让自己同莞尔妹妹多亲近些,说再怎么着也是有血亲的亲姐妹。不知道这些是他自己想的,还是父亲有意教导他的。
他并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他在见到王芙时,从来都是一副尊敬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叫对方“母亲”。他也是真心疼爱自己和莞尔,那时候她俩还小,个子也很矮,他便常常和三哥郑日冬帮着摘荔枝给她们俩吃。
她依稀还记得,当大姐嫁到汴州,要离开父母和兄弟姐妹时,二哥还懂事地劝大姐,说汴州是个好地方,父亲为她谋了个好夫家,她应该高兴才对。大姐坐上婚嫁马车前,还让他们兄妹几人以后去汴州看她。那时候,她们兄妹几人冲着大姐坐着的马车齐声应着,声音宏亮。
可惜啊!那么懂事温柔的少年,偏偏就死在了那个湿热的夏天里。姨娘信誓旦旦、哭天抢地地说,是那毒妇王芙害死了暖儿,王芙嫉妒姨娘和二哥得父亲宠爱,这才下如此毒手。可王氏矢口否认,并把所有证据抹得一干二净,纵使父亲怎么查都查不出线索。
长大后,郑如意觉得,可能当初父亲也没怎么查,或者说是根本没打算查,这才不了了之。毕竟王芙的娘家是太原士族王家,查出来又能怎样?
自那以后,一切都变了。夫人王氏带着三哥和三妹回了京城,也和姨娘、自己断了来往。回京后,姨娘和自己去汴州看望大姐,大姐已生育两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身在大家族中,难免有些后宅之争。母女、姐妹絮叨良久,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二哥,自也没有提及大哥、三哥和三妹。
“呼~~~”郑如意从回忆中抽离,这下也明白了其实自己也并非无缘无故讨厌郑莞尔,还是有原因的。她不是没想过和郑莞尔和解,像二哥曾经告诉过她的那样,不让长辈之间的恩怨影响姐妹之间的感情。她也那样去试过了。
可是,可是谈何容易,尤其是当自己看见一个俊朗秀气的少年,想起了那早逝的二哥,谁又能和一个害死自己嫡亲哥哥的仇人女儿和解,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当着好姐妹呢。
郑如意重重地叹了一声,眼角有泪,随后不自觉地开始咬牙切齿地咒骂,“哼!还不就因为是嫡出,生母出身好,整日里摆出一副高贵做派,做作得要命!那副人畜无害、娇滴滴的模样演得根本就不像,也就傻男人才会信她那一套,就跟中了邪一样。”
一旁的丫鬟倒是见怪不怪,郑如意自从回到京城后半年,便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净和三姑娘别苗头、闹矛盾不说,还常常在自己房里咒骂三姑娘。若不是平日里吃饭、睡觉一切正常,待周姨娘和郑老爷也都如往日一般恭敬、孝顺,这丫鬟都快要怀疑郑如意是得了失心疯或是被人中了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