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前生
燃烧门魄的柳无涯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之态，好在随之而来的不仅有赵大柱还有南宫嵘，她虽然不善医道，但对炼丹制药一事颇有研究，而且《丹鼎金纹录》中确有记载该用何种丹药可延续此类重伤武者的性命。对于这方面，即便韩非吾未曾吩咐她要全力救治柳无涯，南宫嵘也会尽力救治。立刻向管事者讨来一间空房，开炉炼丹，随侍在侧者正是与天道众一起暂且留在落雁的韩子笑。
而在房中，见到赵大柱的柳无涯也终是得偿所愿。
“我出身低微本是通幽境采石村的一名砍柴少年，承蒙你祖父照顾，才有幸被带回赵家，进入武道。那些年我与你父一同修炼，情同手足，不分你我，只是你父亲被诸多宗族之事缠身，修行一路颇为坎坷，所以那一年云不凡举办的宗门大试，是我代你父去的。而我也在那时遇到的许听弦，也就是现在的血魔老祖。”
幽幽道出的往事，赵大柱从未得知。
“当时我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但许听弦已经在同辈弟子中小有名气，最为让人熟知的是他天赋秉异，侠肝义胆，洒脱不羁。当年的皓镧宗曾派青衣长老邀请他进入皓镧成为内门弟子，但是许听弦却不喜约束，直言拒绝。这份魄力，即便是放到现在也难有青年才俊做的出来，更何况当年的皓镧宗，是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武道巅峰。只可惜后来李承乾确实将皓镧……唉……”
赵大柱不语，柳无涯继续道。
“说回许听弦，彼时的我对他仰慕不已，得知他也会参加云不凡举办的大试之后，更是希望在擂台上一决高下，我一路杀入决赛，可在决赛当天，许听弦并没有人出现。”
赵大柱心中暗惊，他虽然知道城主也是武者，但是没想到实力如此之高，若连他都败给了许听弦那这下三域之中还有谁能与之一战呢？
“当时的轩辕令狐两家家主，以他缺席赛事之名将我判定为大试魁首，但始终没能与许听弦一战的我十分不满，在比试结束之后，我没有按照家主之令立刻返回，而是去找了许听弦，最终我在南红坡那里找到了他，当时的他在与一孩童嬉戏，一身粗衣麻布的样子，我终生难忘。”
眼中染上了水光，柳无涯已经彻底沉入了三十年前的往事中。
……
溪边绿柳，童男戏水，许听弦一个打遍平辈无敌手的武道新秀在用一种拙劣到蠢笨的方式陪一个五六岁的小童捕鱼捉虾。
从拜入赵家进入武道开始就拼命习武修炼的柳无涯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仰慕的同辈天才是这样玩物丧志的人！
“我拼尽全力扫除障碍就是为了与你一战！许听弦谁允许你弃战而逃？！”
在那一瞬只有柳无涯知道的怒火卷席南红坡，而卷着裤脚正向五岁小童炫耀自己捉的河虾更大的许听弦无知无觉。
“啊~是你啊，你看，是不是我捉的虾最大~”
明媚的阳光穿透柳叶化成斑驳的光点落在白净的脸上，纯真的样子如同小溪上零碎的光，闪闪亮亮得晃人双目。
那小童怯怯地，因为突然出现且怒气横生的柳无涯。
“许！听！弦！”
小童再退一步，害怕至极，许听弦笑眯眯地招着手。
“小晓，让你娘给加个菜，你爹我要请朋友吃饭~”
小晓皱眉，摇着头说，“我娘说你不是我爹，你是恩人。”
“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快去。”
小晓听话地一溜烟跑去，许听弦目送着他远离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含笑看向柳无涯。
“柳公子，你练武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入中州达上城，踏上武道巅峰！”
许听弦再笑，轻轻道，“白痴都这么想。”
话音刚落人影已然消失，柳无涯尚来不及眨眼，就已然察觉到胸口一痛，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许听弦丢下手里的树枝，一边收拾着捕鱼的网，一边小心地装起小童想要的河虾，他说。
“我入武道，是为了天地心，生民命，为万世太平以杀止乱，区区一个比武啥也不是，你玩了命的要争第一，在我看来还真是傻的可怜，图啥子呢。”
那是许听弦，柳无涯初见的许听弦。
“后来我才知道，决赛的前一晚，许听弦得知有歹人在云不凡行不轨之事，那些人为了钱财将一些孤寡妇幼拐出云不凡再卖入红尘，许听弦是为了他们才错过了比试。”
“那后来呢？”
柳无涯继续道。
“后来我进入中州前，与他约定会在中州等他，可是十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来，我重回下三域的时候已经没了许听弦的消息，直到几日前他来到了落雁，我才知道许听弦的名字早已被血魔老祖取代。”
许听弦之事令人唏嘘，但赵大柱思索了再三也没懂柳无涯说这番话的深意，最终只能道，“城主，杀人者人恒杀之，血魔老祖欠下的血债，我必要他血还。”
柳无涯双目颤抖，抓着赵大柱问，“你不肯放他一条生路么？”
赵大柱抱拳行礼，深深一拜。
“老人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在我看来，拿起屠刀的那一刻就没有放下屠刀的资格。”
柳无涯闻言如释重负，他看着赵大柱长大，深知他是一个何等良善之人，唯恐他知道许听弦的往事后会心慈手软，这才试探一番。不错，昔日他确实仰慕许听弦，只是这许多年过来，当年的书生意气早成过往，说他冷漠也好，薄情也罢，事实就是青春已不再年少，他人悲苦纵有千番也抵不过自家门前的瓦上寒霜。
想到这里的柳无涯自森罗万象器中摸出一玉珏交予赵大柱。
“你天赋极佳，那韩非吾也是神通广大，你跟着他必然能入中州，若有朝一日他身边再也容不下你，你可凭此物换一安身之所。”
赵大柱微愣，不明所以。
“城主，这是？”
“韩非吾心思多变，且无人性，除掉许听弦一事他未必会甘愿，你要多加小心。”
……
之前是不太明白系统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反派收入皓镧，但见到许听弦的那一刻，韩非吾悟了。
如果说赵大柱是风暴之眼，那许听弦就是火山之焰，如果自己早生了几十年，又或者现在的许听弦不是五十多岁的老头，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那韩非吾可以向毛主席保证，他一定能让这个许听弦迈入死门，甚至可以成为此天柱大陆上第一个修至圆满破开虚空的人！
对了，他是不太放心赵大柱，担心南宫嵘也不是许听弦的对手才再次离开皓镧前往落雁的，却不想遇到了他目前最想遇到的人。
坐在牛车上的韩非吾开始思索赵大柱到底会不会因为许听弦弃他而去，或者换句话说究竟有多少人会在他收了许听弦之后还愿意给他卖命的。
思索间，许听弦与无名并肩走来的同时，声音也陆陆续续传入耳中。
许听弦说，“咱刚出来的时候咋没想着搞辆马车来呦。”
无名说，“走的匆忙没带钱两，租不起。”
许听弦说，“你想啥子呢？”
无名说，“怪我喽？”
一老一少擦肩而过，且无知无觉，他们认不出那个瘸腿的人是皓镧宗主，也认不出坐在牛车的瘫子此天地间唯一的尊。
韩非吾笑出了声，他回头看着往皓镧方向去的二人招呼道。
“兄弟，牛车考虑下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