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
一晃三年，广逾接手了昆仑楼，重新为它取了个名字叫越日楼，他把茶楼经营地有模有样，招了两个伙计和一个做点心的厨子，柳昭还在里面唱戏，李姜做了账房，除了季笙不在，其他人都活得有滋有味。
广逾现在是大掌柜，自从接手了茶楼，他爹也不再整日唠叨，还每天都催着他出门做事，现在他就天天在茶楼盯着，和客人聊聊天，听听曲，悠闲地不得了。
他心善，这些年战乱让不少人流离失所，时常有讨饭的出现在他门口，他从来不恼，有客人剩下的没动过的点心就让小二拿给他们，没有剩下的点心就去厨房拿两块，总归在他门口的人都能吃上点东西。
此事一传，他这大善人算是扬了名，总有活不下去的人去求他，他也从不让人饿着肚子在他门口。
那日，天儿极好，茶楼坐满了听曲的客人，经过这几年的研究，柳昭的唱腔越发好了，一到她上台，楼上楼下全是人。
两个小二，一个叫何安，一个叫何靖，是广逾取的，取“安靖”之意，几年战乱，人人都想朝廷能止战，生活能恢复到当初安定平和的景象。
他们是兄弟俩，哥哥叫何安，稳重踏实，弟弟叫何靖，跳脱机灵，当年他们讨饭到此，广逾见他俩可怜，就收了回来做事，没想到兄弟二人都是做事的好手，给他助力颇多。
何靖是个待不住的人，伺候完客人就跑到门口张望，和来往的过路的总能说上两句，广逾也从不管他，事情做好，只要不闯祸，做什么都行。
今儿外边的人格外多，他叉着腰站在门口，四下打量，眼睛一眯，猛地转身蹬蹬蹬地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掌柜的，外边有个讨饭的姑娘，我去拿两块吃的。”
广逾在后边喊得更大声：“你小声点，没看到客人在听曲子吗？”
噔噔又一阵巨响，一个人影从屋里往外跑。
不消一会儿，就听到外边何靖大声嚷嚷：“我家掌柜的好心给你两块吃的，你不要就算了，还扔了，我看你就是还不饿，饿上两顿你就吃了。”
广逾听他在外边说得越来越大声，屋里的客人也纷纷侧头，只得放下手里的账本，出门去瞧瞧，何靖一看他出来，也不骂人了，站到他旁边就告状。
广逾一边听着何靖在旁边吵吵，一边打量着缩在台阶下的姑娘，她蓬头垢面，头发垂下来遮住脸，衣服脏兮兮的，破烂不堪，此时她正蜷坐在下边，地上还扔着几块茶点，显然就是这个引得何靖不满。
“好了，既然这位姑娘不想吃，就别难为她了，”广逾对此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年他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人多了，今日这个和那些比算得了什么。
一旁的何靖还在不停地叨叨，广逾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赶紧回去招待客人，跑这里躲懒，小心我扣你银子。”
何靖哼了一声：“那我把这人撵走，倒在咱们门前算怎么回事，”他偷偷看了广逾一眼，嘟囔，“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欺负她呢。”说着就走上前去拉那人的胳膊。
广逾倒是没阻止他，何靖虽然性子跳脱，但是是个有分寸的，况且这光天化日，他也干不出什么不齿的行径。
何靖上前去拉那人的胳膊，那个人反应十分剧烈，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手忙脚乱地推开他，然后更加惊惧地缩在一起，整个人都在发抖。
广逾眼神一紧，蹲下来，拂开她凌乱的头发，声音微微颤抖：“让我看看你的脸。”
头发下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满是污渍，他捏着胳膊的手忍不住暗暗用力，那姑娘难受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他的手。
广逾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回过头，看向何靖：“闭店，今日算我请大家的。”
何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跑回去，接着就听到他们朝客人道歉的声音。
广逾不管他们，一个打横把人抱了起来，急匆匆朝后院跑去。
柳昭的表演被打断，正在台上发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看到广逾抱着一个人往后院跑，跑到她身边的时候还喊了她的名字，示意她跟过来。
柳昭顾不得多想，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他进了后院。
广逾径直把人抱到了原来季笙的房间，自从季笙走后，他们一直给她留着，被褥也时常拿出去晾晒，和之前别无二致。
等柳昭进来的时候，广逾已经把人放到了床上，他转过头看向柳昭：“她回来了。”
柳昭有些吃惊，走上前细看，果然是季笙，不过她现在十分狼狈，若不是广逾认出来，恐怕真以为是街上讨饭的。
“我让厨房烧点水，你给她梳洗一下，”广逾回头看了一眼，对柳昭说道。
柳昭点点头，走到床边整理她凌乱的头发。
广逾叹了口气，走出房间，把门关上。
安排好厨房，广逾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等消息，李姜赶过来：“出什么事了？”
广逾抬头眯着眼睛看太阳：“季笙回来了。”
这个消息对所有人都十分突兀，当年季笙留下的信里没有说归期，也不曾说要去向哪里，一去三年，谁都没想到她会这副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何靖端过来两大盆热水，柳昭在门口接过来就关上房门，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她从房里出来，在外等候的广逾和李姜围上前：“她怎么样了？”
柳昭叹了口气：“我给她梳洗了一下，这会儿已经睡了，满身的伤，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几人沉默了一下，广逾重新坐下来：“我让厨房熬了点粥，等她醒来就能喝，我们轮流在这里守着，别让她醒了却见不到人。”
就这样，三人在院子里坐下，这个季节已经有些热了，厨房做了些清淡的菜，几人算是凑合了晚饭。
快到子时，人总算是醒了，柳昭匆匆去厨房端了一碗粥，扶着季笙坐起来，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吃着。
李姜没忍住：“季笙，你怎么这副模样，出什么事了？”
季笙迟钝地放下勺子，扭过头看他，嘴张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李，李姜？”她又转头看向四周，眼前的场景十分眼熟，“我回来了？”
柳昭把碗收走，在她旁边坐下来，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轻声说道：“是啊，你回来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季笙摇摇头，她现在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扭个脖子都觉得疼得厉害：“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