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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惊雷万钧探诡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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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看清上面的字,柳昭猛地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眼睛瞬间蓄满了眼泪,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她死死地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声音。

    季笙、广逾和李姜三人对看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解。

    玉璜上的字逐渐显现,原本以为和祭祀有关,没想到是些人名,这些人大部分都姓谢,看起来像是一个家族,季笙看着柳昭:“你认识这些人?”

    柳昭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听到季笙问她,用袖子将眼泪擦掉,吸了一下鼻子:“景元五年,武威将军谢缤大小上下八十五口满门被灭,满朝皆惊,皇帝下旨严查此事,查了足足半年,可连半丝线索都没有查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后来百姓传言,他们都是被厉鬼所杀,是武威将军杀了太多的人,才会招致恶鬼复仇。”

    “荒谬,”广逾听得怒火中烧,“谢大将军一代忠良,为了保家卫国,先后两个儿子命归沙场,那些人简直就是狼心狗肺,可笑至极。”

    柳昭眼睛通红,声音有些沙哑:“只可惜谢氏一族全部殒命,到头来却让凶手逍遥法外。”

    “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季笙盯着她问道。

    柳昭用手细细地把玉璜上的朱砂擦拭干净:“我就是谢家人。”

    几人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是谢家人?不是说谢氏没有一人存活吗?”

    柳昭将玉璜紧紧地握在手里,手指去摩挲上面极浅的刻痕:“我父亲是谢家长子谢变,我出生没多久,就有人算出我命有一劫,为了保我,必须将我送出谢家,我因此是在我姨母家长大,”她轻笑一声,“谁能想到呢,这一劫不只是我的,还是整个谢家的。谢家出事以后,我偷偷跑回谢家,记忆里的地方已经一片狼藉,尸体被人收走了,可地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打扫,血从前门流到后院,几乎每一寸地方都被血染红了。我不信什么鬼魅传说,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一定要为谢家报仇。从姨母家偷跑出来以后我就开始四处流浪,整整五年,终于让我重新找到当年的线索,”她紧紧地把玉璜放在胸口,将那些名字紧紧地贴在心头。

    季笙听她讲完:“这件事我有所耳闻,当时确实满朝皆惊,可惜最后没有查明真相,不能给谢家一个公道。”

    柳昭扬起头,她的心跳得很快,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有当年的线索:“好在现在已经有了线索,接下来的路我一定会走下去,我一定要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笙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答案只会在后边揭晓。”

    广逾和李姜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怕勾起柳昭的伤心事,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开口。

    李姜想了半天,问道:“柳昭,你为何姓柳?”

    “我从小被寄养在姨母家中,被当做她的孩子养在她的膝下,所以我随姨父姓柳,”柳昭跟在季笙的身后,随她朝中间走去。

    季笙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几人往前走,越过几道经幡,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一种奇怪的香气开始变得越来越浓烈,也越来越熟悉。

    走近之后,几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得抬头看着前方,前方层层叠叠的经幡之下,是一尊尊巨大的雕像,有九尊之多,尊尊都有一丈之高,各个青面獠牙,有的是正在把人撕碎,有的正在把怀中人的心肺掏出来,有的甚至拿着人的断肢放在嘴边啃食,场面十分凶残。

    李姜看清那些雕像,顿时愣在了原地,直到被广逾叫醒,他才反应过来。

    越靠近雕像,越觉得十分阴冷,即使周围香火旺盛,可还是十分渗人。

    每尊雕像前都插着三支香,香燃烧所产生的烟缓缓升起,明明没有风,可蜡烛的火焰却不停地抖动。

    柳昭拉紧衣服:“季笙,这里好恐怖。”

    “是啊,不光如此,这里还有点冷,”广逾扯了一把袖子,这里不像武阳城冬天的干冷,也不是深秋下雨的湿冷,而是一种从骨头渗出的阴冷,简直就像有人在脖子旁边吹冷风。

    每尊雕塑下都摆放着一只雕工十分精美的银质香炉,香烟袅袅,这味道和骨香不太一样,闻久了有些令人沉醉,李姜闭着眼超前走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满面陶醉。

    广逾心道不好:“这香有问题,捂住鼻子。”可惜他说得太晚,几人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李姜仿佛置回到家中,他爹正在院子里编伞骨,手里干着活儿,眼睛还不停地看他在做什么,他手里拿着他爹用竹子编好的蚂蚱,在院子里追着影子到处跑。

    到了启蒙的年纪,他爹有一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制伞,他也不知道他爹为何这么拼命,只知道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爹从外面给他带回来了一支笔和一沓白纸,说要送他去读书。

    可惜束脩太高,他不忍让他爹一把年纪天天制伞到深夜,于是找了个理由与同窗大打了一架,被夫子赶回家中反省,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去读书,他爹无法,只好在家里教他制伞之法。

    他和他爹二人面对面坐着,一手竹子一手浆糊,听他爹给他讲制伞的技艺,他糊地乱七八糟,伞面画得自己都看不出是什么,挫败地把东西扔到一旁,一个人躲在角落生闷气。

    他爹将他的东西细细收好,坐在他的位置上摆弄被他弄得一团糟的东西,同他说话他不应,喊他他也不肯理,最后他爹走过去,把一把制好的伞放到他的面前。

    画得乱七八糟的伞面,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伞骨,都被他爹妥帖地组合到一起:“制伞如做人,好皮相和正直骨缺一不可,咱们李家世代制伞,卖出去的伞个顶个都是好东西,你接手以后,不得以次充好,不得心有他想,不得绝了这门手艺,你可能做到?”

    李姜接过伞,摸着他爹给他修修补补的伞骨,原本弯曲的伞骨已经被掰直了,如果不是上面层层叠叠修补的痕迹,根本看不出这是把有问题的伞,他抬起头看向他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我们李家制伞发扬光大的。”

    他爹欣慰地舒了口气,拍拍他的头:“好孩子,好孩子。”

    从那日起,他就彻底收了心,跟着他爹一步一步地学制伞,光伞面都不知花了多少张,到后来,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极好的图案,一晃眼,他爹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整日的咳嗽,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到最后,每日清醒的时间都很少了,整天絮絮叨叨说些过去的事情,有些事情李姜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爹还是记得很清楚,连他小时候做的那些糗事他都记得。

    十二月的一天,天气极好,他爹的精神也好了不少,一大早就醒了,扫了院子坐在一旁晒太阳,李姜在旁边制伞,父子二人极少能享受这样安逸的时光。

    “姜儿,你来,”李父朝他招招手,李姜搬着凳子坐到他的旁边。

    “这么多年,你已经学会了全部的制伞之法,手艺不错,爹很高兴,”李父仰着头看着头上的太阳,阳光如絮地照下来,“可是还有一些事情我没有教给你,今日我就把全部的制伞之法教你,你要给我保证,不得把这些方法说出去,除了你儿子,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你能做到吗?”

    李姜很奇怪,他已经制伞好多年了,可从未知道竟然还有其它工序,他整日和父亲呆在一起,也没见过他比自己多做了什么,不过他也没多想,当即点头答应下来:“请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守我们李家的秘密。”

    “以后每隔十五日,去九响观后院找一个遮面的道童,他会给你一些符,把符拿回来以后烧掉,把灰烬掺进颜料中……”

    李父将那些隐秘的工艺一步步地告诉他,听得李姜眼睛越睁越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法子?”

    李父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不要多问,你只需要照做。”

    李姜还想再问,却被李父厉声呵斥,坚决不许他多问,并要他发誓,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事,他都必须照做,今生今世,子子孙孙都必须按照他说的做。

    李姜不愿与他争吵,等他平复下来以后,缓缓开口:“父亲教我做事不愧于心,做人无愧于天,可为什么要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呢?”

    “你说什么?”李父从未想过儿子会反驳他的话,这么多年,李姜对他都是言听计从,年纪轻轻就耐得住性子,在院子里和伞打交道一整天,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李姜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我不信父亲不知道这些符箓、朱砂还有那个奇怪的符号是做什么用的,父亲教我制伞十多年,而今才传授这些给我,不正是说明这些东西非同小可吗?我曾听闻,这些东西和一些害人的邪术十分相似,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做这些。”

    李父听完他的话,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你是觉得我会害你吗?”

    李姜不顾他难看的脸色,摇摇头:“父亲待我恩重如山,自然不会害我,我只是怕父亲被小人蒙蔽,为他人所用。”

    “那你就不要多问,照做就是,”李父不快地别过脸。

    李姜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父亲让我起誓,我不敢不从,只是今日所传技法与妖邪有关,害人之事,我不能做。”

    李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十分阴沉:“你当真不做?”

    李姜低着头,没有看到李父一闪而过的不快,低着头:“不做。”

    “好,好得很,”李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把李姜从地上拽了起来,李姜不敢用力反抗,只得顺从地被他抓起来,李父干枯的手上青筋暴露,提着他的衣领微微颤抖,李姜第一次从李父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失望、决绝、愤怒,“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做不做?”

    李姜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还是很坚决:“不做。”

    李父不再继续问他,而是将他狠狠地推到地上,李姜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一推之下,他后退几步倒在了一堆制好的伞骨上,折断的伞骨把他的手给扎破了,疼得他微微皱眉。

    李父猛地冲上来,简直不像他这把年纪该有的速度,他一拳打在李姜的胸口,李姜甚至听到了他关节响动的声音。

    这一拳力量异常大,打上去的一瞬间,李姜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心脏一抽,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后退几步,一口血吐了出来。

    李父仿佛已经变了一个人,脸色十分苍白,眼里充满了杀意,手下的动作更是丝毫不顾及父子之情,招招都要人命,完全看不出是个行将就木的人。

    李姜一边躲他的攻击,一边和他说话,企图让他冷静下来,可惜李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李父手一伸,直冲李姜面门而来,李姜侧身躲过,一把抓住李父的手腕,一碰才发现,李父的手冰凉,完全不像常人那般温暖:“爹,你醒醒,我是姜儿啊。”

    可惜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唤起李父一丝清醒,再加上李父招招致命,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凭借着本能和李父争执起来。

    李父一把掐住李姜的脖子,将他按在对着杂物的角落里,手下力道越来越重,嘴里还念念有词:“没有人能阻碍你,任何人都不能。”

    李姜被他掐地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想往外扒他的手,李父的手坚硬如铁,扒了半天都没让他松开,而且还越来越紧,他甚至已经开始陷入短暂的昏迷。

    失去意识的李姜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掰李父的手,他的手垂下来,随着李父的动作在空中晃动,突然,手指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李姜一下子清醒过来,那是他常用的刻刀。

    李姜迅速把刻刀抽出来握在手里,趁着李父放松警惕,立马挥了上去,李父对自己受伤丝毫不在意,几乎是迎着刀冲上来的,李姜没想到他会冲上来,刀已经来不及收回去了,只听“噗嗤”一声,刀划破皮肉,殷红的血从李父的胸口渗了出来。

    李姜立刻就呆住了,他没想会真的伤到李父,李父的血溅到他的手上,滚烫的仿佛能灼伤他的皮肤。

    血像火焰一样,他的皮肤像被烈火灼烧,从手蔓延到心头,李姜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那把沾着血的刀,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李父动手,他根本不看去看李父的眼睛,大叫一声推开他,冲了出去,身后留下李父怪异的笑声。

    “呼,”李姜猛地醒过来,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手指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血迹,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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