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将军成婚
夫妇两人安排了众宾客到各个阁楼里歇息,便来找商祺。
佟氏见了项月禄就责道:“给你打点婚事,一上午也不见你出来,不过我瞧着大多是些俗物,家世什么的也可以,就是没有十分入眼的。正二品吏部尚书府上官家那个嫡子叫上官秋水,长得还不错,朝廷里也是有能力的,只是身子骨瘦小,说两句咳三声,看起来身体不好,我跟你爹都快愁坏了。”
项月禄倒是一脸的不在意,摆摆手说:“只要是名男儿就好,我没什么要求。”
“你弟弟订了个病秧子,为娘可不想再让你找一个病秧子,这两枚药罐子都找上我们项家来了,总觉得不吉利……”佟氏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满。
项月禄揽住佟氏的肩膀,又锤了下自己的胸脯,说:“母亲你啊,不用这么操心,这个家有我就够了,你看你们项家的女将军多威风啊。”
佟氏推开她,眼瞪的直溜溜的,嘴里似要喷出火来:“什么不用操心,你以为有那么简单吗?我与你父亲年事渐高,祖上如今先辈罩看我们,你父亲无依无靠,我也是小门户的婢女出身。如今辉煌腾达,看红眼的人那么多,难分是敌是友,朝野里面又树敌如云。你父亲待自我进门起便视我如珍宝,子嗣稀薄却从未想过纳妾,为娘如何不为项家操心?你只知在战场上杀的酣畅淋漓,却不晓朝庭之深浅,将来也你入朝为官,你们姐弟二人势单力薄,所以找的婚配之人一定是要得力的。京阳要嫁到宰相府,那家公子是个没主见的,活下来都没个定数。”
说着,角落里好像闪过一个人影,项京阳敏捷地发现了他,正是母亲所说的上官氏。
上官夏山拿绒扇遮了半张脸,一边朝着项司江和佟氏行礼,一边解释道:“夏山不是有意偷听大人和夫人聊天的,家父来之前特意让小的为您二人各自请了祈福船灯一对,我想找有水的地方放了,没想到在这亭子里恰好碰到了,又不敢冒然上前打搅,所以……”
佟氏说:“令尊果然有心了,替我们夫妇二人谢过天师大人,正午日头大,夏山君先去阁里休息吧。”
他不肯走,只见上官夏山曲了大半个身子,歪在佟氏怀里,把佟氏也吓了一跳。
他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梨花带雨地开始哭诉:“夫人,您就把我订了吧。我这次来,擅自提前把三车嫁妆都带来了,全是母亲留给我的。我嫡母半年前病逝了,父亲在朝中当职,两三个月才回家一次,连府里的丫鬟都顺着父亲爱妾的势来欺负我,还往我的饭里下药,害我莫名其妙得了咳疾,如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如今怕是早已成了哑巴。”
虽说现在已经男女平权,可“女媚男”的现象仍然层出不穷。
“可,你为什么偏要选我们家呢?”佟氏心疼地扶住他问道。
项京阳接过他手里的灯船,小心翼翼地放到水里。
夏山收了收眼泪,一字一句地说:“母亲去世前叮嘱我,一定要嫁给一个一心一意对夫君好的女子,无论家世好坏。项大将军与夫人恩爱多年,家风是凤城各门各府都羡慕不来的。女将军又年少有为,小的倾慕已久。母亲把所有的资产都留给我做了嫁妆,我愿意把这些都带进项将军府,为大人、夫人所用,以及朝中的实时秘事,小的也能略知一二,无聊时可以说给将军与夫人,当乐子听。”
上官夏山的父亲上官融,是世袭制的官爵,传男不传女,所以生了男胎的小妾十分猖狂。
收的贿赂也不少,比起尚书这个名号更不如说一位实打实的商人,每遇需他出手的时刻,都是到了场面无法扭转的地步,才让他抛出来推波助澜。
所以上官融经常蹚在好几滩浑水当中,他根本没有信的过的人,除了自己的儿子上官夏山,一些机密的书信便由她用特殊符号翻抄,再把原件的笔迹销毁。
至于哑药,其实就是上官融亲手给他下的,宠妾灭妻,欺压嫡子,也是他有意为之。
这样就可以逼迫他在某一天因抗不过压力而自杀、所有的机密就少了一个重要的泄露口。
虎毒不食子,这位上官大人,实在令人细思极恐。
项月禄突然开口,“定便订吧,只是千万别给我找偏室了,看见男人就手脚无处安放,一位就足以。”
佟氏本来就对她有好感,见她如此明事又楚楚可怜,就成了这桩婚事。“项月禄还不快去拟写聘书。”
这期间,上官家的二夫人还来过商府,想让她两个的女儿给项月禄作偏夫。
那大的叫上官春桥,小的叫上官秋水。
事发当天,一母二女三人一齐到了府上,听别人说项家下给夏山的那一纸婚书是哭闹求来的,他们便想纷纷效仿。
进了门就开始使足了劲地抹眼泪,先前听了上官夏山的话,已然对他们母子三人厌恶十分。
碰上他们又造出这样个局面,不由打心底地觉得嫌弃,笃定地要把他们撵出府去。
没想到那个上官秋水的竟然还哭着上起吊来,一定要项月禄纳他为夫。
佟氏怕闹出人命,让世人诟病,只能半推半就地答应,连聘书也没下,只口头一句话。
经此一事后,项司江称病把府门关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再有人上门胡闹。
大婚当天也是闭起门户来从简操办的,上官春桥以为那天商府准了他们二人做偏夫,没想到只是纳了弟弟秋水。
秋水气不过,左右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挤进将军府,竟以夏山陪嫁侍人的名义嫁进来了。
新婚当晚,项月禄自然是去了夏山的房里,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也没有宠幸除此以外的其他人。
时入深春,将军府大厅前廊下的白色芍药连着开了一大串,廊下的紫色帘子也被染上花香,和风一过,香气便吹能满整间屋子。
塌上斜卧了一个美人,白色的长袍纱尾垂在地板上,迎着门口的风拂来拂去,一柄霜色绒扇也跟着那漂漂然的节奏晃悠,绒扇背后是一张姣好如月的面孔。
美人微张着一对凤眼,被兽炉里的安息香熏得婆娑,待到神人也要看入定的时分,一两声轻咳便如同她右腕间的两枚白玉镯相碰发出的脆响,使人通身不由一激灵。
项京阳午觉醒来,哭唧唧地跑进夏山房里,扑到她的塌上,委屈地说:“姐夫,我又做噩梦了。”
上官夏山抚着项京阳被冷汗浸湿的后背,缓缓地坐起身,望着他笑得轻巧,温声道:“你平日里起早贪黑地练武,出了汗便脱了外衫吹风,身体里进了过多的寒气就会做噩梦,不怕,姐夫在呢。”
说着,夏山掐了个手诀,用食指沾了一点樽中的白酒点在项京阳黑紫黑紫的印堂上,叮嘱道:“你晚上也别跑出去玩了,一定要早些睡觉,本来练功就累,再一熬夜看些话本什么的,就会有损精气神,再努力练功,也是白练啦。”
过了一会儿,项京阳的脑袋果然不沉了,心跳的也不急了。
不愧是名官之女,精通术数。
当真是名不虚传,项京阳开始戏称她为“半仙儿”,心中有什么话也都想和夏山说。
“姐夫,有你在可真是太有安全感了。”商芽靠在她身侧,“对了,嫂嫂你认不认识宰相府的李公子?”
夏山想了想,拿起绒扇给项京阳扇风,说:“一年前我和我父亲一起到宰相府调理风水的时候曾见过那位娇贵的李小姐,只记得白日里也会戴着个半脸面具,寡言少语,就喜欢冷冰冰地看盯着着人,不说话,如同……一具干尸。”
项京阳从未听过夏山打过诳语,见他描述的如此认真,心里不禁再次发怚。
“那时我的嫡母曾瞧上过她的身世,想让我嫁到她家,哪曾想被她一口回绝。我对他也实在不敢来趣,总之没什么感觉,想起来还会莫名产生三四分的怕意。”夏山很认真地回想着,把毯子往自己和项京阳身上盖了盖。
项京阳有些难过,知道自己要和给这样一个人成婚,谁能开心得起来。
没过多久,上官夏山怀孕了,这下可把项月禄给心疼坏了,每天跟个侍女一样搀在夏山身边。
晚上,两人正坐在梳妆台前聊心,夏山犯了少年情怀,争着要给这个五大三粗的小将军画妆。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拿手扑门,项月禄便让夏山坐着,自己起身去看,开了门,还以为是只鬼——上官秋水来求见,大晚上的,穿的姹紫嫣红,脸上也如同一面色盘。
他上前拉住项月禄的手腕,眼里的妩媚像一条藤蔓缠绕上她的心头,项月禄一急之下推开她,说:“都是一家的兄弟,为什么你就这么不知礼数?见到本将军不行礼问安便上来拉拉扯扯。”
只听屋里的夏山说了句:“是秋水弟弟来啦?夜里外头干冷,不如先进来说话吧,我们兄弟两个可以一起陪伴将军。”
项月禄白了上官秋水一眼,“既然说了让你进去,那你就进去吧。不过,我有一点要求,你只能站在一旁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上官秋水低眉顺眼地,扭着身子慢悠悠地进来了,走到夏山跟前儿也不行礼,找了个离下人远的地方松散地站着。
项月禄知道夏山从前受了家里妾室的不尽欺辱,实在是瞧不起他。
“弟弟往这一站,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和夫君开口说话了。”夏山抬头看了看秋水。
上官秋水竟然大声回道:“不好意思说就歇歇你那嗓子,你自己听自己的说话声音,不觉得难分雌雄吗?娘子,我和他不同,我还会唱曲儿呢,我可以唱着曲儿哄你睡觉。”
项月禄拍了一下桌子,把玉梳都震碎了,“我让你说话了吗?”
夏山忙起身安抚她,“娘子,息怒啊,小弟从前都是被家里宠溺惯了的,说话不知深浅。”
项月禄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说:“你既然会唱就去找项京阳那小子唱去,他晚上喜欢熬夜,你就去他那屋唱吧。”
上官秋水也着实被吓了一跳,腰枝都不直了,头狠狠地含着,准备转身就走,却有些不敢动弹。
他镇静下来,从袖子里呈出几块点心,说:“深夜前来,其实是想给哥哥送糖点的,听闻夫人为了调养哥哥的身体,熬了许多补药,苦的很。这些糖点是从家府里带来的,是哥哥从前最爱吃的。”
项月禄把糖点拿走,并把他打发了。
“怀孕了也这般虔诚地日日夜夜守着,在这将军府,没有宠爱,我活的倒还不如个丫鬟了。”上官秋水见骚扰二人不成,心下气馁,便在他们的寝殿周围瞎转,找了一处离后窗近的树丛边开始唱起了戏曲。
寝殿南角正对面就是项京阳的小书房,每天晚上项京阳都会自己一个人来这看话本。
这里本来是放废弃兵器的仓库,有两间茅房那么大,后来府里建了更大的,这间屋子就留给项京阳做书房了。
商芽正看得起兴,忽然听见有男人唱戏,不禁汗毛都起来了。
又从窗里看去,一瞧,还真有个红衣男人鬼鬼祟祟地立在花丛里。
商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回想起自己这几日常被噩梦纠缠,以为就是这只邪物搞的鬼。
他又恐又怒,最后硬着头皮抄起屋里从前剩下的一枝长枪杆儿,走出屋子,警觉地绕到那“红衣鬼”的身后,使足了吃奶的劲,拿着必死的信念给了他当头一棒。
上官秋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脸朝地摔了下去,热腾腾的血立即冒了出来。
“鬼还会流血?”项京阳心里疑惑,把他翻过身来,发现正是自己姐姐的偏夫上官秋水。
佟氏闻声赶到,“谁大半夜给这唱戏呢?把我和官人吵得头疼。”低头一看到地上躺着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
项京阳扔下枪棍儿,跑到母亲怀里,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佟氏听完反而平静了下来,觉得上官秋水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不急不慢地道:“喊个郎中赶紧来治治吧。”
这边还没缓过神,项京阳的寝殿里又传出上官夏山的哭声,殿里的丫鬟出来传唤郎中,说是上官夏山本来好好的突然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