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14)
楼梯很高,足足有二十多个台阶。
雷罪背着的袋子起码有五十多斤,袋子放下,他已经累得冒汗。
雷木青瞥他一眼,啐了句“没用”,然后把袋子一手拎起,放在一个雪白到反光的桌子上。
袋子打开,露出一个小长颈鹿的头。
长颈鹿的四肢被绑着,依旧在挣扎,嘴巴也被用胶带捆着,偶尔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雷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说:“姑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等等。”
雷木青叫住他,转身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锋利到反光的刀。
她将到丢在桌面,砸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声,小鹿吓得缩了缩身体,虽恐惧,但它还是好奇地探头想看看是什么。
雷罪的脸色更难看了。
“动手,杀了它。”女人缓缓地说道。
雷罪:“……”
“你今年十八了,阿罪。”雷木青轻声地说,像哄孩子般,“杀了它,我会给你送一个真正的成年礼。”
女人虽然是他姑姑,但样貌却跟他一点都不像,她很瘦,瘦得有些刻薄,虽然是在笑着,却无端让人觉得冰冷。
雷罪知道自己没得选,只能拿起刀,照做。
“哐当——!”
一声巨响突然传来,雷罪的手抖了一下。
受惊的小鹿蹬了一下蹄子,后蹄子蹬红了雷罪的手腕,刀差点从他手里滑下。随即他的手被人扣住,他只感觉手臂用力地晃了一下,紧接着是桌面砰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小鹿急促而恐惧的呜呜声,鲜红的血溅开,溅在雷罪苍白的脸上。
“你还真是没用啊。”雷木青冷笑,松了手。
雷罪的手颤抖着,看着在桌面上抽搐的小鹿,及满桌子的血,刀险些没拿稳。
“平时杀了这么多小畜生,也没见你手抖成这样,”雷木青捏着他的下巴,“怎么,来了这里就不敢了?”
雷罪僵着身体,说:“这次的,太大了。”
“大?”
雷木青挤开令人发憷的笑容,说:“那我给你看一个更大的。”
雷罪的眼底蔓延出一丝不安,就听到一声啪嗒。
雷木青不知按了什么开关,只见不远处的墙壁缓缓地向上升起,一根厚重而又生了锈的铁链从里面滑了出来。
很快,雷罪就看到一个缠着铁链的浑身是伤的男人,跪坐在地上。
雷木青走过去,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他的脸被划了很多刀子,狰狞、可怕。
“我的好哥哥,看看我带谁来了?”雷木青笑着,“我把你的好儿子培养成人了,看看,他跟你年轻的样子,像不像?”
“……”
男人有气无力地喘着气,也没有抬头看雷罪。
但看得出来他在生气,气得发抖,连着铁链都发出轻微的脆声。
雷木青哼笑一声,松了手,朝雷罪看了过来,“就是这个人杀了你的母亲,还狠心地将你抛弃。阿罪,他这种人早就该死了,今天,就由你帮他了结吧?”
雷罪摇着头,浑身写满了抗拒。
那可是个——人!
雷木青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缓缓地走过去,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
忽地,雷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一个冰凉的小刀贴在他脸上,血从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哄人般,轻声道:“阿罪,你知道姑姑的性子,姑姑最不喜欢别人反抗了。乖,杀了他,你今天就算成年了。”
“……”
雷罪依旧一动不动。
雷木青生气了,钳着他的下巴,又在他那张脸上划了两刀。
刺痛加剧,雷罪只是咬着牙,轻轻颤抖着,除了眼睛,下面几乎都是血。
雷木青看着这样的他,不为所动,语气和往常一样冷冰冰的,“阿罪,我养你这么多年,教你的都忘了吗?”
“我说杀了他!”
雷罪摇着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不、”
他的反抗让雷木青很不悦,她吐气越发沉重,正要挥起刀子,却被前面的男人打断:“够、够了!”
铁链剧烈颤动,在沉密的地下室里不停地哐当响着。
不远处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愤怒地想冲出来,不过被铁链桎梏着,怎么也挣脱不了。
那样子似是彻底愉悦了雷木青,她舔了舔刀子上的血,几乎是挑衅地按住雷罪的脖子,然后毫不留情地再在他的脸上划了长长的一刀。
雷罪疼得皱起眉头:“呜……”
“住、住手!”
男人急红了眼,口齿不清,却还是能让人听出他的话:“你、你冲我来,冲我来!”
雷木青笑了,她拽着雷罪的脖子,将他的头按下,让男人盯着他的脸。
她说:“这孩子偷偷来看过你几次,以为我不知道么?”
“……”
雷罪被迫与男人对视,男人的浑浊的眼睛又红又大,极为恐怖。
但雷罪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甚至还用冷漠的眼神表达自己没事。
男人我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
雷木青突然松开了雷罪,朝男人走近,“不过呢,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她解开了铁链,姿势惬意地靠在墙上,把刀丢给男人,“你们中今天可以活一个,自己选吧。”
“……”
沉重的铁链从男人身上滑下,男人得了自由。
他的手脚消瘦如柴,就算没有铁链的束缚,行动也很迟缓。
那双因愤怒而发红的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刀子,须臾,他才动了一下,那僵硬得有些颤抖的手缓缓伸向了那把刀。
抓起刀,他几乎不犹豫地要将其挥向自己的脖子,但最后被女人用脚拦住了。
“这么个死法可不行。”雷木青的脚轻轻一勾,打掉了他的刀:“你们哪一个敢自杀,我就在对方同样的位置,划一刀。”
“……”
男人气得发抖,他想攻击雷木青,但他那点力气哪敌得过一个健康的女人,于是他还没站起来,就被雷木青一脚踹倒。
那个瘦骨嶙峋的身体踉跄摔下,滚了几滚。
男人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头。
雷木青还在放肆地笑着。
男人的瞳孔却忽然慢慢放大。
一阵风从后面吹过来,女人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身体朝旁边一闪。
但还是慢了,雷罪拿着刚刚那把刀,用力地刺进了女人的肩膀,鲜红的血溜了出来,染红了雷罪的手……
“雷罪!”
雷木青咬牙切齿,“你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雷罪死死地摁着刀,满脸是血的脸越发狰狞,恨不得把女人劈碎。
去死吧!去死!
雷罪心里叫嚣着。
但雷木青的劲儿很大,平日里对他拳打脚踢练出来的,所以即便被砍了一刀,身手也比他一个孩子要大。
没一会,雷木青扼住他的喉咙,忍着肩膀的剧痛,打算直接把他掐死。
“扑通!”
争执间,两人摔在了地上,砸坏了玻璃门。
地上的两个人打成一团。
被砍断一条腿、躺在桌子上奄奄一息的小鹿见状大惊,但也只是虚弱地颤动着。
没一会,男人终于忍着剧痛,爬了起来。
他腿脚很不方便,但也还是用他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一边压着雷木青的身体,一边将雷罪拉开。
“走、走!”
“让开!”
雷罪的眼睛是红的,“让我杀了她!”
“别、别!”
男人死死推开他,满是皱纹的额角是湿润的,他看着儿子,费力地说:“孩子,别脏了自己的手,走……走!”
雷罪的身体在发抖,他的脑子嗡嗡嗡地响着,木然地转过身,就见郁行站在台阶上。
“……”
郁行冷淡地看着这一切。
雷木青发疯地喊他来帮忙,但郁行还是一动不动。
直至男人奋力地喊:“走!快走!”
雷罪才动了动脚,继续朝门口走去。
他跟个木头似的,走到郁行旁边,停了下来,手在发抖。
郁行站的高度与雷罪持平,静静地看着雷罪。
忽然他伸出手,擦了擦雷罪脸上的血,然后走下去,抓住他颤抖的那只手,说:“哥,我带你走。”
雷罪:“……”
“想走,做梦!”
雷木青不是什么时候推开了男人,拿着刀,恶狠狠地朝他们追来。
雷罪猛地回过神,握紧郁行的手,往外跑。
家里的门几乎都是密码门,这是雷木青的习惯,密码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她进地下室,都会先把外面的门窗封锁。
出了地下室,外面的门和窗都打不开。
他们被困住了!
雷罪拉着郁行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可惜他们房间的门也不能从里面锁上,只好把床推过去堵一阵。
“哥,我们联手好不好?”郁行盯着雷罪满是伤痕的脸,冷漠地说道:“我们一起杀死她吧。”
雷罪心里一沉,说;“那可是……你妈妈。”
郁行面不改色,“妈妈跟我说过,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
雷罪还是摇了摇头。
郁行继续说:“我动手就好,你帮我按住她。就像我平时杀死的兔子那样……”
“不要。”雷罪捂住郁行的嘴,两人靠着床脚坐了下来,他抱着郁行,说:“郁行,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脏了你的手……”
“可是,哥哥,”郁行平静地说:“我们的手,已经很脏了。”
雷罪:“……”
砰!
门被用力地砸响。
雷罪和郁行背靠在床脚,用身体抵着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地消停下去,没一会,门上传来咔嚓声。
有人把门锁住了。
雷罪察觉不对劲,慢慢地靠近查看。
就听父亲虚弱的声音从门缝传出:“没事了……很快就没事……”
不久,外面发生剧烈的爆炸声。
火很快烧了起来,浓烟滚滚。
砰、砰、砰……
有人敲碎了窗户,消防员冒出一个头进来,大声喊着:“阿罪,小行,你们没事吧?”
雷罪艰难地爬起来,因为脚受伤了,只能先将怀里的郁行推送过去:“舅舅,快把他带走……”
消防员看到雷罪的脸,登时吓住:“阿罪……你的脸……”
郁行不肯爬窗,还紧紧抓着雷罪的手,“一起……一起走……”
雷罪艰难地拖着身体,往消防员的位置靠。
这时书桌倒了下来,有一本笔记本被烧了边缘,郁行忙用手扑灭它,然后将它塞进衣服里。
消防员从窗我跳了进来。
郁行回头,看到雷罪被他舅舅背了起来。
那张原本很好看的脸,现在却满是狰狞。
……
“呼,呼……!”
郁行猛地惊醒。
病房里拉着窗帘,有些暗。
他淡淡都看了一圈,确定自己暂时是安全的,这才放松下来。他拔掉针管,拿起桌面的手机看了看,竟然已经下午了。
郁行翻身下床,拉开衣服看了看肩膀上的包扎,冷哼一声,旁边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戴上口罩和帽子,悄无声息地从医院离开。
郁行刚走出医院门口,就察觉到身后跟了尾巴。
他往偏僻的小巷走,顺拐了几弯,把那人溜得晕头转向,确定他跟不上来了,这才走出小巷。
“刺啦——!”
一辆吉普车突然冲过来,郁行反应极快地躲开。
待稳住身体,郁行抬头,对上了邢沉阴沉冷漠的脸,“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下去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