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强烈的愿望就要冲破他的身体，对常欢的渴望催促着他，这一刻他想见到常欢。
如果吴茜可以做到，那他也可以，因为他的爱意不会比吴茜的更少。
兰珊和康世学已经睡下，康泽顾不上和父母说就出了门。
深夜的市区依然热闹，小区门口很快就拦到出租车，出城的高架路畅通无阻，他凝视着玻璃外窗不断后退的霓虹灯，城市的夜晚灯光璀璨，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多少人的梦想在京城起航后又埋葬在人生海海。
出租车经过商业cbd，高耸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其中一栋造型独特的主体建筑楼彻夜亮灯的办公室和白天并无二致，向路过的行人展示公司不受经济萧条的影响，发展势头猛进。
那是常氏集团大厦本部。
常欢每年寒暑假都和父母从那栋大厦里进进出出，康泽和他关系甚好，可一次也没进去过，常欢很少提及生意上的事，他们只聊游戏和球队。每年学校放长假就是像不断的被提醒，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到毕业为止。
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康泽思绪未停，终于还是到了常家在郊区半山腰的老宅子。
盛夏的午夜晚风微凉，康泽站在别墅大门外仰着头大口喘气，高高的深灰色围墙足有两米多，电网挂着“私人住宅”，俨然一副坚不可摧的堡垒模样。
夜晚林子里鸟儿们发出的奇怪的声音唤醒了康泽的理智。
手指在触碰到门铃前一瞬间停住了。
冰冷如霜的围墙下，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朱红色大门，深吸一口气，夜深之后那么安静，虫鸣声落入心间，唤醒了他的理智，他胆怯了。
路阳常说朋友比恋人更长久，如果被讨厌了，以后还能再见他吗？
原来喜欢是勇敢的媚药，是胆怯的毒药。
他要怎么开口，要怎么表达，常欢听到过太多的喜欢，拒绝过很多的爱意，自己的和别人的又有什么不同？何况还是一个男的，自己难道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吗？没有，他不过就是最普通的高中生，这样子的他，凭什么让人喜欢？
慢慢的，胸腔密密麻麻传来的痛像是被利爪扯碎了心脏，疼痛从心室席卷全身，酸楚涌上鼻腔，他拖着的双脚，脚下浮力的靠坐在围墙下。
出租车只到别墅区外，他下车后跑着来的，柔软的室内拖鞋现在被水泥地磨的又脏又破，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更配不上常欢了，他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
明明只要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就好，只要看着他就好，为什么贪心。喜欢竟是这么痛苦、矛盾的“心情”。
他笑自己愚蠢的冲动，又为无法实现的恋爱感到可悲。
常欢就在围墙的那头，明明一起平分过二块五的汽水，啃过同一个地瓜，明明是最亲密的朋友，现在却像是隔着山海，康泽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爱意在盛夏袭来，初恋就要无疾而终。
他无比后悔以男性的身体出生在世上，如果是女生就好了，喜欢上世俗之外的人，痛到无法呼吸。
“朋友”像套在康泽身上无形的盔甲，既保护了自己不被“爱而不得”的绝望所伤，又被束缚在“无所顾忌”位置祝福他的幸福，他的幸福，即使没有吴茜也会有张茜李茜，不过是早晚的事，一直都知道的，明明都知道的，明明早就定好了的。
康泽双手抱着膝盖，埋着头低声啜泣着，将自己置身在黑暗之中。
“哐当”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朱红色大门机械轴慢慢的转动声音在夜晚被无限放大，门缓缓的向着两边打开，康泽猛的把头从双臂间抬起来循声望去。
车灯在黑暗中亮起，一辆轿车缓缓从里面驶来。
康泽慌乱的抹去眼神的泪痕，身体贴着围墙躲进黑暗的阴影中，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为什么大晚上出现在这，他顺着墙根，开始慢慢后退，后来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可，喜欢是无法控制的占有啊，他的身体在抗拒，所有的力气都被一双无形的力量抽走，最后他把僵硬的身体挪到围墙的拐角处，确保这个位置是从大门出来后不会看到的角落后，浑身无力的瘫靠着围墙蹲下，此刻，眼泪疯狂地脱离他的身体。
明明只是喜欢他。
为什么不能告白？
为什么要告白？
为什么他要喜欢上男人？
啊，如果今晚上没有来就好了，如果一开始没能察觉到心情就好了。
“阿泽？”
常欢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康泽穿着运动外套、格子家居裤，脚上穿的是室内拖鞋，拖鞋上已经布满灰尘泥土，狼狈的蹲在这里，他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形，从对康泽身体的熟悉度认出了他，可他大晚上的蹲在自己家门口做什么？
当康泽蹲在地上抬起头仰视他的瞬间，那张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心疼到无法呼吸。
他原本不想冷淡的回复信息，但不知他心意的康泽实在需要教训。不然下次他还会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往自己身边送。
但康泽总是轻易的拿捏住他的心态，只是没有等道回信，他就坐不住了，连打几个电话无人接听，他开始慌了。
康泽向来冲动不受控，想起一出是一出，他出门后无意的瞥见倒后镜有个身形和康泽很像的人，没想到真是康泽。
是谁惹着他的宝贝了？
他的宝贝在这里蹲了多久？
常欢面对他蹲下，康泽想躲开他，别过脸去不看他，可泪水还在随着他眨眼的动作不停掉落。
常欢叹了一口气，想拭去他的泪却被康泽躲开了，康泽拒绝的姿态惹本就不高兴的常欢极其不爽。
常欢啧了声，抓住他的手腕，强迫康泽与他对视，“怎么哭了？”
康泽被迫抬起头和常欢面对面，他极讨厌在常欢面前哭哭啼啼的自己，拼命的想要忍住，可他抿紧嘴唇，眼泪还是往下流。
“跟我说说。”常欢还是用拇指抹去他脸上的泪，道不尽的担忧，“今天上午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康泽咬紧牙关，摇摇头，不让自己说话，他怕一开口就忍不住。
“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吗？嗐，都多大的人了，是康三姐又欺负你了？”
康泽摇摇头。
“不是吵架？是哪里不舒服吗？是脚吗？脚疼吗？”
常欢慌张的去检查康泽受伤的脚。
“让我看看，这里吗？”常欢紧张地说。
康泽心里酸楚。
会担心他的常欢，不能是专属我一个人吗？为什么偏偏会喜欢上你呢？
“欢儿，欢儿。”康泽声音微弱，不停的颤抖。
“嗯。”常欢对上他的眼睛满目柔情，温柔的应他，“在呢。”康泽的手腕冰凉，他忍不住把康泽的手捂进手心。
康泽的鼻尖通红、嘴唇打颤，颤颤巍巍地说：“我喜欢你。”
常欢一怔，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更别说泪眼婆娑的康泽还在不停扰乱他的思绪。
常欢鲜有思绪混沌的时候，他会根据结果再处理过程，追求最优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基因，为了让康泽心悦与他，他蛰伏了十年，他要的绝不是轻飘飘的爱恋，他要的是康泽死心塌地的爱意。
此刻，他胜利了，康泽是受了委屈，显然是被吴茜刺激到了，没想到吴茜居然还有点用，胜利的喜悦冲昏他的大脑，常欢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与康泽忧伤的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刻，宛如置于悬崖的心落回了安全柔软的云海，常欢盼了十来年终于听到康泽的告白----突如其来、毫无逻辑的告白。可他还需要确认一下，康泽的是怎样的心情，得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常欢这一愣，让康泽以为他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对不起，你别讨厌我。”康泽的胸膛因哭泣起伏，浑身颤抖、透漏出怯懦，饱含无尽的悲伤。
“没说讨厌你。”常欢欲哭无泪。
常欢紧紧攥着康泽的手，想用手心传递的温暖让康泽明白。
“可是我，我是男的。”
“所以呢？”
“我们还认识了十年。”
“十三年，那又怎么样？”
“你不会觉得恶心吗？被一个男的，被自己的发小，龌龊的喜欢。”康泽哽咽道。
“龌龊？你是这样想的？”
康泽早哭的意识不清，听到“龌龊”两字更委屈了，眼泪又是一轮决堤。
常欢最见不得康泽哭，他心疼的不行，将他拉进怀里，紧紧的拥抱住他，“祖宗怎么还哭呢。”话里也多了几分委屈。
冰凉的身体触碰及常欢温热的身体，他的情绪被温热的身体裹着，常欢拍着他的后背，像是给小奶娃拍奶嗝。
常欢说：“我怎么会讨你呢，怎么可能会讨厌呢。别哭了，你看看我。”
康泽情绪慢慢稳定，不停吸鼻子，常欢捧着他的脸，他被迫与常欢对视。
康泽水汪汪的大眼望着常欢，“真的吗？”
常欢按着康泽的脑袋，哭笑不得的用额头顶着他的脑门说：“喜欢你都还来不及呢。”
“你喜欢我吗？”康泽不安地问。
常欢自嘲地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
是啊，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恐怕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龌龊的是我，如果被你知道我做过的那些事，被讨厌的人会是我吧。
“什么？”康泽努力分辨“喜欢”的含义。
常欢含情脉脉的望着他，眼底是无尽的温柔，“我说，我喜欢你。”
康泽瞬间转悲为喜，猛的抬头，常欢躲闪未及，康泽顾不得被撞到下巴的常欢，开心的再次求证：“真的？是我喜欢你的那种喜欢吗？你喜欢我吗？”
常欢捂着下巴，挑着眉，道：“你对我是哪种喜欢？”
康泽在常欢审视的目光下，害羞的眼神飘忽不定，“是”
“是什么？”
康泽想到那些大胆告白的女人，他嘴唇微动，委屈翻江倒海一涌而出，他想着想着眼前又朦胧了，“就是，我的心里一想起你，心里就压着石头，我不知道是哪种，我总是在想你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一想到你以后会去美国，会和别的人在一起，我害怕，我怕你讨厌我，明明我们都是男的，只有我喜欢你，这不正常”
常欢自以为掌控全局，左右了康泽的心，可他却在意料之外让康泽感到不安他怎么会觉得他奇怪呢，如果他有病，那自己已病入膏肓，如果早点知道康泽会在痛苦的单相思里痛苦无措，他会是先告白的人。
康泽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常欢已经等不急贴着他的脸吻了上去，终结了康泽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