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体谅
等许钟乐已经坐回位子上了,白嘉荣跟过来道:“下午下班和我一起,有个事,嗯,想问问你。”
许钟乐疑惑,什么问题能让白嘉荣这么为难,但也没多想,点点头道:“哦,好。”
下午,申悦一直在秘书办和庄荷汇报工作,许钟乐干活慢但是精细,完成一项就在记事本上打个勾,还有一项整理会议记录,虽然多,但应该不影响下班。
许钟乐正在敲电脑突然被庄荷叫了进去。
秘书办,庄荷坐在老板椅上,申悦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许钟乐进来后的站姿莫名和申悦保持一样。
庄荷目光清冷扫过许钟乐,“谁让你楼上楼下的送资料的?”
许钟乐愣了一下,开始紧张,看了申悦一眼,庄荷突然大声道:“不要看她,看我。”
许钟乐一抬眼就被庄荷的目光吓得缩了回来,“是,是我”
“许钟乐?”
庄荷语气加重,“我要听实话。”
申悦道:“是我让钟乐送的。”
许钟乐又道:“是我说坐不惯办公室,想干些跑腿的活,所以申悦才让我去送资料的。”
庄荷哼了一声道:“所以你楼上楼下的和其他同事聊什么了?”
许钟乐后背冷汗已经浸透衣服,她聊什么了?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聊员工工资,聊公司福利”
庄荷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往许钟乐面前一推,“看看你都聊了些什么?这些部门主管一腔怨气的把不满全部撒我身上。”
许钟乐想起来了,她确实说这些了,可都是那些人抓着她问的,她也只是随声附和,没多说什么。
“入职签合同时,hr有没有提醒过你,每个员工的工资都是保密的,不要和别的同事交流工资。”庄荷站起身看着许钟乐,“还是说,你是特事特办所以公司这些规章制度你不用遵守?”
许钟乐确实不知道这个规定,以前在医院上班的时候大家都是互拿对方工资条看的,算自己的工资是不是少了,具体是少算了什么,根本没人想到工资是要保密的。
“我确实不知道这个规定,”许钟乐如实道:“而且我觉得工资保密这对员工来说不公平,这叫信息不对称。”
“呵”,庄荷冷笑道:“你还知道信息不对称?是楼上楼下哪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你说的?”
许钟乐想说话突然衣袖被申悦拽了一下。
“她们只告诉你信息不对称,有没有告诉你什么叫激化内部矛盾?”庄荷拔高声音,“许钟乐,你为什么干什么事情都不动脑子呢?”
“你来这不到两月,做过总结吗?付出和回报,业绩和错误,算过吗?真的有成长吗?”庄荷气到无力,“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不是让你和老板搞暧昧谈情说爱的地方。”
申悦出声打断,“庄秘书差不多行了。”
许钟乐眼眶紧的发疼,不顾申悦阻拦从秘书办出来,走楼梯间下楼。
等白嘉荣从办公室出来,没有看到许钟乐,问申悦,申悦支吾半天才说许钟乐被庄荷训了,从楼梯道下去了。
白嘉荣没时间找庄荷问什么事情,坐电梯去追许钟乐。
楼梯间,头脑一片空白的许钟乐从26楼走到17楼时才发现手机包忘了拿,又回头上去取。
等她大汗淋漓的跑回总裁办才发现里外都没有人,这时从茶歇间没有关严的门里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许钟乐悄悄走过去透过缝隙看到庄荷抱臂背对着门站着,申悦正面坐在吧台凳上手里抱着水杯。
申悦:“你没必要这么针对她吧?”
庄荷:“确实没有必要针对,她还不配。”
申悦:“白泽大小姐这样干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庄荷:“之前不在我的地盘,但这次我觉得我受到了羞辱。”
申悦:“羞辱?明明是你羞辱人家好吧!”
庄荷:“你是b大博士毕业吧?”
申悦:“嗯嗯,怎么了?”
庄荷:“我是耶鲁大学毕业,精通四门外语,自小在周围一片神童的赞誉声中长大。可我自认为我不是天赋型的孩子,一样是寒窗苦读十几年,靠的是夜以继日的刻苦勤奋。
我今天坐在集团总裁首席秘书的位置上是靠我能力得来的,连总裁都说我干这份工作得心应手,所以我凭什么要和一个卫校毕业连大学都没读过的人平起平坐?这是对我寒窗苦读的侮辱,对我人格的践踏。”
申悦:“这份工作她干的有多吃力,她自己比谁都清楚,她真的有在努力。再说了,总裁以及白泽的面子还要给的。”
庄荷:“我们这是集团公司,不是家庭小作坊。总裁自己为了避嫌连亲妹妹都没有安排进公司,这份公私分明的作风是我钦佩的。而且前几次推过来的女人,我了解过,最起码要学历有学历,要家世有家世。”
申悦:“许钟乐虽然说是从小县城来的家庭一般,但我们不该有地域歧视。”
庄荷:“我没有地域歧视,我知道小县城也有优秀的人才,放眼全国往上数三辈,谁家里不是穷苦人家,有多少人不是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
申悦:“所以,你想说什么?你家境优越,生活体面但是祖辈也过过苦日子可你们走出来了,就看不起没有走出来的人?”
庄荷:“我想说的是,每一辈人有每一辈人的历史使命,我现在能过上好日子,证明不了我有多厉害,只能证明我家里有一辈人努力过,吃过苦,所以惠及子孙。所以,我现在努力学习工作,努力实现阶层跨越,就是为了我的下一辈能过上想过的生活。”
“这个世界无所谓公平,每个人眼里的公平都不一样。许钟乐现在享受什么样的生活水平那是她家里一辈辈积攒下来的,她想努力,想改变,可以,但不是靠这种方式,她应该选择她擅长的方向去努力。努力是一条朴素的路,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许钟乐抱着怀里的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站在不远处的白嘉荣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庄荷最终还是坚持了她想坚持的。
他一直觉得许钟乐是向日葵,哪怕背后有再大的阴影,也阳光开朗,勇敢坚毅,每天都那么朝气蓬勃。
这些东西并非外在可比,也正是她的魅力所在,可现在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他到底该怎么做?
把向日葵连根拔起拿回家,还是看着任其飘零?
“呵,真冷啊!”
许钟乐抄着手缩着脖子,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她一点都不难受,反而觉得庄荷把她骂醒了。
她一直都是听劝的人,也是懂好赖话的人。
一个月拿这么高的工资,就干一些整理资料,参加会议的活,这叫德不配位。
还有越是轻松的活越不能干,容易把自己养废了。
庄荷说的对,努力是一条朴素的路,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那她又朴素又能努力的路在哪儿呢?许钟乐想。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本以为是白嘉荣结果是白泽。
约她逛街?
“可是,你哥说下午找我有事,我我,哎,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你等会儿。”
许钟乐挂了白泽的电话给白嘉荣打,白嘉荣电话没人接,她只好发短信说明情况。
白泽开车接上许钟乐,什么都没问直奔商场,许钟乐被白泽挽着胳膊,心里在想要怎么和白泽说,她还想去杨竹公司当销售,毕竟这个工作专业对口,还能各凭本事。
两人逛了一个小时,最终在一家酒吧包间躺平了。
白泽选了好几种酒,全部打开,递给许钟乐一瓶,自己一瓶,道:“乐乐姐,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许钟乐不想喝酒,可现在她要求人办事,必须先表个态度出来,无奈先闷一口。
白泽叫好,也喝了一大口,揽着许钟乐的肩安慰道:“乐乐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没事儿,这度量就是用委屈撑大的。今天,你想骂谁就骂谁,想哭就哭,没人敢说什么。”
许钟乐不知道白泽点的是什么酒,感觉很上头,五脏六腑着火了一样,身体热的像个火球。
“你这什么酒啊,别是假酒吧?”
白泽笑道:“怎么可能是假的,给他一百个胆子。”
说完又和许钟乐碰了一下道:“来,与尔同消万古愁。”
许钟乐喝了一口问道:“愁从何来?”
白泽道:“恨嫁呗!”
“恨嫁?”许钟乐不解,“你还存在这个问题?”
“呵呵,人不可貌相,我可是相当恨嫁。”
“是,是杨竹不想娶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他总想着先把事业发展好,才能娶我。对他而言,我家人的态度比我更重要。”
许钟乐道:“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在结婚这件事上,男方压力更大些。”
白泽不解道:“有什么压力?我什么都不要,他结婚前是什么样,结婚后还是什么样,除了多一个乖巧懂事的老婆外,什么都没变啊。”
“你家世太好,对他也是压力,你”
“真是怪了,女生家庭条件不好男方有压力,女生家庭条件好男方也有压力,怎么男的这么矫情?”
许钟乐心道:所以才说要门当户对嘛!
“乐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
婚姻大事,她哪里敢指手画脚!
许钟乐自罚一杯,算是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你俩是大学谈的恋爱吗?”
白泽躺在沙发上,“嗯,大三确立恋爱关系的。”
“真好,人生重要的几步你都踩对了。”
“乐乐姐,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许钟乐又喝了一口,“哪儿有时间谈恋爱,忙死了。”
“忙什么?不就学习那点事吗?”
许钟乐把脸枕在胳膊上,说话声很厚重,“农村孩子可不止学习的事情。农活多,忙完家里忙地里,夏收秋种都是每年最忙的时候,根本闲不下来。”
“你爸妈呢?”
“我爸在我高二那年就不在了。”
白泽清醒了一瞬间,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许钟乐,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许钟乐伸手朝后挥了挥道:“没事,九年了,我都快忘了我爸长什么样子了。”
“那你家里就你和你妈妈吗?”
“还有个哥哥。”
“哦,那还好。”
“五年前也不在了。”
“”
白泽提着酒瓶子的手晃了几圈也没对准嘴巴的位置。
“所以我没考大学,报了我们县城的卫校。”
白泽有些难过,没说话只喝酒。
许钟乐枕着胳膊道:“那一年,村里参加高考的同学都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在村里大摆筵席庆祝。
我也去了,只为了摸一摸通知书上滚烫的鎏金字体,那份欢喜,我能记一辈子。
金榜题名,那份荣耀,足以在自己最虚无的年纪也有勇气觉得,人生如蝼蚁也可登高望远。”
“人这辈子看着长,其实重要的就那么几步。白泽,你从一出生就已经和很多人不在一个起点了,你有更多的选择权,很多人是没有的,包括杨竹。”
“杨竹人好,努力上进,又聪明,还是状元!他和很多人也不在一个起点上,可是人都是向上看的,没有人愿意向下看,向上看,每个人都有压力,所以你要多体谅他。”
白泽嗯了声,她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许钟乐,处理完“碰瓷”事情从派出所出来,她抱着哥哥撒娇时看到许钟乐在悄悄抹眼泪,当时许钟乐说她有眼疾,迎风流泪。
迎风流泪还是触景伤情?
等在包间门口的白嘉荣和杨竹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白泽问道:“乐乐姐,你后来在医院工作怎么样?”
许钟乐愣了一会儿道:“挺好的,老院长人很好,愿意留下我。在医院上班离家近可以照顾家里两样都不耽误。”
“如果不是我哥的出现,你现在应该还在医院吧?”
“不一定啊,”许钟乐道:“刚开始我也觉得你哥是罪魁祸首,我还找他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