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章 袁武将军
我在袁府杀了人，刚刚逃脱出来。董总却命令我回去给他们报信，这不是开玩笑吗？
等到了袁府，恐怕我还没说出个子丑寅卯，先被他们宰了。不过这还不是我忧愁的最重要原因。我忧愁的最重要原因是察觉到董总的口吻不对劲。
他那么认真的交代我执行任务，恐怕不是游戏该有的样子。这任务难道不是为我自己做的？他何必用返回现实世界作为筹码呢？倘若他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禁止或允许我返回现实世界，我还有人身自由吗？
我开始后悔当初不管不顾的来到这家公司，现在看来，这是个陷阱无疑。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董总让我去报信，我也只好去了，若是我真被处决了，也好尽快返回现实世界，总不至于我会真的死在游戏里吧。
我骑上马往回赶，将近黄昏时到了城池南门。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边州城”，从左到右，还是简体字。
从城门守卫的神情来看，他们似乎不知道我是杀人犯。我猜想，可能是边关城市防务压力过于紧张，什么杀人放火的小事，无人敢劳烦他们了。
真若他们会抓捕我，我也想好了应对之策。反正行凶过程没人看见，这里的科技水平也不支持验指纹，我只要一个劲否认就好。何况否认的同时，我还能提供刺客来袭的重要情报，妥妥的忠心耿耿，又怎么可能去杀人呢？杀完人，我又何必自投罗网呢？
到时候，只要稍加引导，我尚可以把杀害全凤梅的脏水嫁祸到那七个刺客身上去。
回到将军府，府内的平静让我感到诧异。人们不但没有把我当成凶手，甚至连凶杀案也好似没有发生一样。奴才们忙忙碌碌，侍女们歌舞升平。
我很快意识到，全凤梅的尸体可能还没有人发现。一个厨娘而已，失踪了一天，哪里值得仔细搜找，更甭提搜到大小伙子的被窝里去了。我心里的弦瞬间又紧绷起来，因为达摩克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以为你趁机逃走了。”袁敏儿忽然出现在身后，吓了我一跳。
“逃走，什么意思？”我确实想逃走，但她不应该猜到，我慌张到了极点，不断打量袁敏儿的神色。
“你放马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又顺走了练功房的包钢熟铜骨朵，我自是以为你逃走了。”她随后解释。这让我松下一口气来。
“对不起，小姐，我一时贪玩，私自把玩了府上的武器。我这就放回去。”
“无妨。”袁敏儿微微一笑，“喜欢就送给你了。我们将军府本就提倡尚武精神，难得你有这爱好。”
“谢谢小姐。”
“把马给我，你早点去歇着，明天还有事要你做。”
“好，好。”我赶紧交还了马匹，回房间去查看全凤梅尸体。
只见床铺上，被褥依旧鼓鼓的盖在那里，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我长吁一口气，脑子开始飞转起来。
照现在的样子看，只要全凤梅尸体不发臭，那么府里的人可能永远不会发现她死在这里。料想那七个刺客，近几日就要发难，等他们一来，府上动起刀枪必然会有伤亡，到时候多抬出一具两具尸体，凭谁又能发觉异样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究竟该把尸体收藏到刺客发难那一天，还是该趁着夜色把她沉入池塘处理掉。两者显然都有一定的风险，但风险孰大孰小实难评估。
选择前者，我不免成天担惊受怕，万一有人多生一双手脚翻看见了，或则刺客十天半个月不来，直到尸体发丑，那么我将彻底无从解释。选择后者，我又生怕行事不密，凑巧叫人撞见了。思来想去，毫无决断，我火冒三丈，干脆不去想了。
吃过晚饭，我径直去找袁敏儿，预备向她汇报刺客的事。袁敏儿怔怔地看着我，半天憋出一句来，“这是我闺房，谁让你进来的，还有没有规矩？”
“小姐，我……”
“出去。滚出去。”
无奈，我只能退到房外，透过窗向她汇报。没等我说出一句话，只听房内“乌”得一声，袁敏儿哭了起来。
“不是，小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向你汇报。”
袁敏儿一脚踹门出来，拔剑架在我脖子上，“你这死下人，专门逾规越矩。请问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本小姐名声更重要？你不懂礼数，我三番五次原谅，今日看来，你也忒过分了。”
她平日一个如此端庄的女子，此刻竟恨得咬牙切齿，泪流如注，我着实有点被吓到了。看来这个世界的女人，对男女大防无比注重。
袁敏儿当然不会真杀了我，她发泄完，收了剑，强忍住泪水，斜向一边：“说吧，有什么事。不过你记住，下次再敢这样没规矩，我一定杀了你。你是个下人，主人家的房不能随便进，更何况是女子闺房……”
“行，我记住了。”我不愿多争执，尽管袁敏儿对我表现出如此的嫌弃，但我知道这是她脑子遭受封建思想荼毒的结果。相比之下，还是全凤梅那王八蛋对我的嫌弃更加难受。
我说有刺客将要来行刺袁将军，希望袁将军能做好防备。
袁敏儿起初不以为意，说什么这些年来要刺杀她爹的外国刺客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几乎碰不到她父亲一根汗毛，根本不把我的提醒当回事。等我详细地描述了七个刺客特征后，她也觉得好像有点名堂，决定带我去见他父亲，当面汇报。
袁武将军是吴帝国的镇西将军，负责边州一带的防务。由于近日敌国的游骑兵频频扰边，他疲于应付，归来得很晚，我在将军府七八天，不曾见过他的面。
袁敏儿再三交代，我见他爹时千万注重礼节，不能失了主仆规矩，否则我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我心想，我被迫为奴许久，算是过什么好日子了？若惹毛了老爷子，他真发配我去倒夜香，冲茅房，我大不了和他拼命。你们npc怕死，我玩家可不怕死。
见到袁武将军时，他正在房内研究沙盘。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npc，看去倒没有想象中的霸气，而是一个老成持重，略带圆滑的精壮中老年。
袁敏儿向他简单说明了我的来路和来意，并不忘打一剂预防针，说我这个人可能不懂礼节规矩。
袁将军听说我是袁敏儿从一百奴隶中挑回来的，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说道：“不妨事不妨事，这样的人倒也率真有趣。他既是赵国人，你有空向他问问那里的风土人情也好。”
我不是赵国人，来这里也不是谈风土人情的，我有任务在身。趁两人说话间隙，我禀报道：“将军，今日我在郊外替小姐放马，偶然获悉有七个刺客正准备前来行刺，望将军小心提防。”
袁武略一思索，道：“行，我知道了。你小子人还不错。既然打算逃离我袁府，怎么听说有刺客，就又返回了？”
的这番话使我一怔，他怎么竟知道得这么清楚？
袁将军让我去看沙盘，解释道：“我边州方圆四十里都是平原，鲜有黄泥。可晚上见到敏儿时，她的马不但四蹄沾满黄泥，而且毛间多山草草籽，可见你去了四十里外的山地。你这等人不习惯约束，岂能甘心为奴，放马跑出四十里，就算原先不打算逃跑，后来也会萌生逃跑的心思吧？”
“这……”我一时无言以对，心想，“都说人老了能活成精，想不到npc老了也能成精。无怪他是镇守一方的将军。”
“你小子一听说有刺客行刺老夫，逃而复返，可见有些义气。不过你别怡然自得，你有机会逃出四十里远，恐怕都是敏儿安排的。”袁武继续道，“这孩子最见不得人受苦，当初把你从陈远手里买回来，无非是看你长得白净，不能吃苦，不忍心叫你去修城墙。却没想到你连府上的苦都吃不得，天天与人怄气拌嘴，只好放找机会放你逃去了。她一年来，已经放跑了七八个奴仆，老夫也是见怪不怪了……”
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袁敏儿会认定我将去而不返了，原来这是她有意这么做。佩服陈敏儿心地善良之余，我也对这个袁将军能在日理万机之余，如此明察秋毫，感到五体投地。他简直生了一双千里眼，一切都是亲眼看见的。
袁敏儿这时候却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善行，反催父亲不要东拉西扯，赶紧听我说说刺客的情况。
我念将军是个明白人，不敢过于杜撰，乃把自己打算吃霸王餐，到那七人打听袁府侍卫人数的经过都一五一十说了，却单单省略了关键的董总那封信，只说七人谈话间无意说漏了杀机，这才被我洞悉了刺客身份。
当然，那些批评袁将军好喝没钱酒，打得笑脸人的话，我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赘述的。
我本还担心，自己凭七人嘴漏推定他们为刺客，是否会过于牵强。却没想到，听完我的描述后，袁将军竟大为紧张。
“小赵，你说的那七人，为首的竟是一个秃子？”
“是的，怎么了？”
“那老二，可是一个摇扇的白面书生？”
“确有个白面书生，却不知道排第几。这些人有什么特殊吗？”
真不知道这七人究竟有什么可怕，稳如镇西将军，在再三确认后，竟也愁眉苦脸，一屁股坐在了靠椅上。“该来的，总归要来。”他自言自语道。
我和陈敏儿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袁将军这话何意。陈敏儿再要询问时，他竟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愿回答。
“为将者，保一方国土，鞠躬尽瘁，有死而已，何必忧虑旦夕祸福。”他发出沉重的感慨，不再担忧刺客的事，一心转向眼前的沙盘。挥了挥手，他示意我们先且退去。